01
七月二十日，豔陽高照。
戰場上，除了偶爾的一兩聲冷槍，寂靜得就像是一片廣闊的墓地。
城南的白沙洲閃著銀光，一條湘江在那裏扭頭北上，把衡陽城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衡炎古道落酒旗，湘水長流注蒼茫……”
梅朵站在方先覺的身邊，眺望著東方天邊上的一抹紅雲，也接著說了一句詩：“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
“報告，師長們已經都到了！”
方先覺和梅朵慢慢走回了中央銀行的地下室，看到各師各團的長官們都神情堅毅，纏在頭上和手臂上的繃帶都浸紅了血跡。
“小日本已經結束了第二輪進攻，現在我們就開個總結會，再討論和安排一下今後的工作。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侍衛室第十組的梅少校，她不僅僅是給我們要來了美軍的空投，還……”
梅朵立即接口說道：“我們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日本的東條內閣已經垮台了。在這段時間裏，日本人在太平洋上連吃敗仗，損失慘重。在緬印戰場上，我們的駐印軍也是連戰連捷，高奏凱歌……我們堅守衡陽，也打出了中國軍人的風采！”
也許是太疲憊了，大家的反應並不熱烈。
02
大戰之後，第十軍也到了彈盡糧絕的邊緣。
最初的作戰計劃，軍委會要求第十軍在這裏固守十天到兩周，配備的物資卻隻有七天的量。
現在，將近一個月過去了，隻得到了一次補充。此時，全軍傷亡已超過十分之七，犧牲的將士高達五千八百多人，傷兵已近八千，能在一線作戰的兵員隻有三千了。
負責全軍第一道防線的預十師長官名叫葛先才，他率先發言：“目前，我們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繼續困守衡陽城，直至全軍壯烈犧牲。這次守衡陽，我們在區區幾平方公裏的戰場上，斃敵傷敵已達數萬人。在張家山陣地前，日寇棄屍就有七千多具，兩個聯隊全體覆滅。我們不僅是超額完成了戰前預定的作戰任務，也打出了中國軍人的威風。我作為一名軍人，為國家盡忠，為民族盡孝，死而無憾。二是，找機會突圍出去。我們完全可以趁敵傷亡慘重和亟需整補之機，突出重圍，重整旗鼓！我傾向於全軍突圍，我們預十師斷後。我們都有責任替國家和民族保住這一支英勇而光榮的部隊，不可坐以待斃！”
負責第二道防線的第三師長官叫做周慶祥，他說道：“以我們目前的情況，讓戰鬥部隊突圍出去，應該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我們八千傷員怎麼辦？留下來就會遭到日寇的無情地屠殺。上一次，常德會戰，餘程萬師長棄城突圍，委員長就在事後以此怒斥。還以一個傷兵的口吻質問道：餘長官，你的良心何在？”
眾人一時無語，都看著方先覺。
方先覺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兩行淚水慢慢地流過了麵龐。
03
“不提那援兵還罷了，提起那援兵惱煞人……”
外麵，有人唱起了楊家將戲文中楊六郎的唱腔，既沙啞又蒼涼。
方先覺心亂如麻，右手抓著自己腰間的槍。全軍能堅守到現在，全賴將士們舍生忘死。很多據點被突破後，各級軍官都是自己帶隊進行反突擊。衝鋒時，這些長官們都是一馬當先……
想到這裏，方先覺筆直地站了起來：“我相信，委員長不會拋下我們第十軍不管。我們在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前，絕不能棄城！”
談到戰力的調整，梅朵想到中美日三方的種種較量，心裏很壓抑。
最後，方軍長叮囑說：“你們回去以後，要盡可能地組織力量，加固陣地，等候命令。”
眾人默默地走出了指揮部，方先覺走到梅朵的身邊：“你再給戰研組發電，把我們的實際情況都如實地告訴重慶。”
梅朵心裏清楚，重慶那邊正在秘密地串連，準備一起向蔣介石發難。
“方軍長，你的委員長現在已是自顧不暇。我們指望援軍突至，很不現實！”
“我們應該怎麼辦？”
梅朵突然說道：“在許昌，呂周師長的突圍部隊遭到重兵圍殲。我們周圍百餘裏的範圍裏，沒有一支友軍。一動不如一靜，我們還是堅守待援比較好……”
方先覺低頭想了一想，沉重地說：“我已經得到消息，日寇的戰車師團和重炮師團就要趕到來了。這些天，美軍的兩百架戰機全都趴在窩裏，據說是有人不準他們起飛作戰。”
“我再去找一找中美聯勤小組，爭取一點必要的支援。”
梅朵心想，堅守衡陽絕對符合美國的利益。出賣了方先覺的第十軍，誰還願意再率領自己的部隊阻敵南下？
04
方先覺把梅朵留在指揮部，自己卻沿著城牆走到了小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