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梅朵與艾峰結婚時，見過方軍長一麵。
印象中，這是一個高大而嚴肅的軍人，永遠都是身體挺直，儀容整潔。
在一個隻剩石基的平台上，梅朵看到他滿麵是汙垢和灰塵，軍裝也被炮彈碎片劃破了好幾處。
“你來做什麼？勸降免談！”
“我是受幾方所托……”
梅朵聽了聽城外的槍炮聲，突然改口說道：“現在，我願意幫助方軍長堅守衡陽！”
“哪幾方？”
“日本人的竹機關，美國人的戰略情報局，還有總裁的侍衛室。我需要用電台與重慶聯係，沒有問題吧？”
方先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淡淡地說：“我們回指揮部。”
指揮部就在平台下方，地麵一片瓦礫。彎身鑽過十來米的臨時坑道，就是一家大銀行的地下室。
在裏麵的正牆上，有幅畫滿圈圈點點的城防圖。燭台上，跳躍著柔和的小火苗，旁邊就是一部嘀嘀噠噠的電台……
“我要侍衛室的戰研組！”
十分鍾後，雙方就聯係上了。
梅朵口述了日軍的戰略意圖和兵力布置，提出應該固守衡陽，挫敵鋒芒。
02
最後，戰研組回電：“固守衡陽，迎接勝利！”
梅朵抬起頭，對方先覺說：：“美國人已經拿下了塞班島，英國人也在英帕爾地區扭轉了頹勢。”
方先覺不為所動，突然揮臂說了一句：“還有，就在兩天之前，陳納德將軍的戰隊又從成都機場起飛，轟炸了日本九州的八幡鋼鐵廠。”
這點，梅朵並不清楚。細細地想了想，感到日軍再攻衡陽，應該與這一次的遠程大轟炸有關。美國空軍不打擊東中的戰略目標，而是舍近求遠去日本，其目的就是要挑起中日兩軍之間的惡鬥。
“方軍長，這裏麵有文章！”
“那是上麵的事，我的職責就是堅守衡陽，一步不退！”
這時，電訊員又把梅朵帶來的情況電告給了重慶的軍委會，包括又有兩個日軍主力師團將投進衡陽戰場。算起來，城外的進攻部隊將達十萬。
重慶軍委會回電：“衡陽城是中國戰局的支撐點，梁漢民的第九十九軍和方靖繼的第七十九軍已經啟程馳援，廣東的第六十二軍也得到了北上增援的命令。”
就算這三個軍能奉命前來，衡陽戰場上力量的對比仍然是敵眾我寡。
03
太陽落山，所有的陣地都還在手裏。
南門的戰鬥最為激烈，四十三師的騎兵連舉著白旗穿過防線時，日軍也洶湧而至。
在清理戰果時，梅朵很好奇地問了一句：“方軍長，你的戰士就不害怕我們的騎兵連是詐降？”
“趙天勇是我們帶過的兵！”
“哦……”
原來，半年前，在馳援常德時，方先覺讓趙天勇連長去找他的哥哥趙天時，希望四十三師能給第十軍讓路。
“方軍長，你判斷還能守多久？”
“存糧能維持一周，要是美國人能予以空中支授，或許能守兩周。主要是手榴彈和抗感染的藥品，已有上千的傷員得不到治療。”
梅朵想了一想，主動說：“我現在就向中美聯勤小組申請。”
這次，二號萊爾英的態度十分積極，回電要求方先覺在次日淩晨的四點半，用火堆圍出一片適合於空投的範圍。
“你還是美軍顧問團裏的成員？”
“我隻為和平而戰！”
梅朵從身上摸出柴山機關長的密信，遞到了方先覺的手邊：“這裏麵應該有派遣軍司令部的態度，方軍長不妨看一看，可以不接受。”
方先覺拆開信，晃了一眼就把它放到燭火上，燒掉了。
04
衡陽城呈船形，東西寬約有五百米，南北長是其三倍多。
耒水向東蜿蜒而北，在城區東北角注入湘江；蒸水則在城區北麵自西向東注入湘江。
城區的東北兩麵都江水環繞，不能徒步涉水。僅有西南兩麵可以直接入城，又有八百裏衡山的守護。
西南麵的防禦陣地構築得很有特色，各個製高點都能相互依托，受敵麵被削成了陡峭的直壁，普遍都有五六米高。
方先覺治軍很嚴謹，各師各團均能沉著應戰，在失守的陣地上，還沒有一個被日寇俘虜帶走的士兵。就是撤不下來的傷兵，也都拉響了最後一顆手榴彈。
梅朵和方軍長站在北門的城牆上，看到敵營那邊已經堆起了八座巨大的焚屍堆。澆上汽油後，熊熊的火焰就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