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蓉姨注意到外麵的動靜,正好林宛白休息了,她就出來看了看。
傅踽行不打算讓林宛白知道孩子的情況,準備去醫生辦公室談。正好蓉姨出來,聽說孩子有問題,連忙也跟著一塊去。
梁鈺盛見狀,也沒有多留,原本也隻是想過來跟傅踽行碰個麵,倒也不是真的想見一見林宛白。
他對這些人或者事,其實並沒有那麼在乎,他最在乎的是知道梁鈺康的下落。
如今傅嫻已經找到了,梁鈺康卻還下落不明,傅嫻的下場在他的心上落了一層灰,雖說心裏清楚梁鈺康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可是不見到屍體,他依然不能心安,心裏頭有一個小小的預感。
他沒有跟傅嫻一同出現,是不是說明了,他還有生還的機會。
也許,他現在還在世界某個角落好好的活著。
如此想著,他跟秦光說:"去一趟巡捕局,我要見薑淑芝。"
是該去見見她,她一定知道。
送走梁鈺盛他們,傅踽行和蓉姨才一塊去醫生辦公室。
新生兒科的專家醫生把孩子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醫生講的很清楚,也不難理解。
大致意思就是情況不容樂觀,有腦癱的風險,兩個選擇,一個就是放棄治療,一個就是盡全力的去治療。
蓉姨哭了,剛剛放下了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傅踽行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麼反應,蓉姨很快鎮定下來,兩人幾乎同時說出了答案。
"救!"
"放棄。"
蓉姨不可置信。轉頭看他,"少爺!"
醫生見兩人意見不同,找了個借口先出去,讓兩人好好商量一下。
等醫生一走,蓉姨就有些不管不顧,"怎麼可以放棄!少爺,那是你的孩子!"
傅踽行說:"我知道。"
"但凡是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應該去爭取,不能就這樣放棄!那是一條生命,就算他以後真的腦癱,少爺你也有這個能力養他。"蓉姨實在搞不懂他的心思,她一下子跪在傅踽行的跟前,抓住他的手,說:"少爺,我求你,算我求你,你一定要救他!這孩子要是沒有了,你就真的會失去小白。"
這句話,倒是讓傅踽行略有些動容,他轉動了眼眸,看了過來,"為什麼?"
"孩子是紐帶,有了他無論往後你們鬧的有多不愉快,總還有一個聯係。如果沒了孩子,她離開以後……"
"誰說她會離開?"傅踽行打斷了她,"就算沒有孩子,她也不會離開,永遠。"
"她心不甘情不願,你難道囚禁她一輩子麼?"
"她隻有我。"
"小白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斬斷了她所有的路,她就是撞破頭也會撞出一條血路來。你覺得你能夠囚禁她一輩子麼?即便能,這樣的擁有,你自己開心麼?"
"我隻要她。"
蓉姨察覺到,他其實很難溝通。他的想法似乎與常人有別,而且這種想法根深蒂固,旁人很難去扭轉這樣的思想。
以往他的溫和,似乎都隻是假象。
蓉姨自認沒那麼大的本事去扭轉他的想法,便不與他繼續爭論,隻道:"不管怎麼樣,這是你的孩子,是一條生命,無論如何都應該救。救不活,是他沒有這個命,如果救活了,後期不那麼好的話,你就把孩子交給我,我帶回老家親自撫養,肯定不會影響你,可以麼?"
其實對傅踽行來說,救或者不救都是一樣的。他不在乎這個孩子是好是壞,當然也不在乎這個孩子是死是活。
他隻是單純認為,一個不正常的孩子長大,是對他的折磨,是痛不欲生的人生。
這樣的人生,有何值得期待?
倒不如在還沒有看清楚這世界殘忍的時候就離開,倒也輕鬆自在。
旁人不忍心,是因為他們不會體會到他的痛苦,所有的苦難都是他自己承受,旁邊的人能代替麼?不能的。
至多是說兩句憐憫的話,更好一點的,也許會給點錢。
可他們無法分擔痛苦,憐憫過後,轉身也就走了,再遇是未必還能記得你。
生而為人,本就是一場苦難。
他隻不過是替他結束這場苦難的開始而已,這沒什麼不好,是一件極大的好事兒,總好過將來痛苦。
蓉姨見他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情緒,心裏竊喜,說:"那我現在去跟醫生說,讓他們全力救治,無論結果如何,這樣我們都可以問心無愧。"
傅踽行看她一眼,仍是不說話。
但蓉姨已經迫不及待起身,要出去叫醫生。
門一打開,梁溪站在門口,他們的話,還有醫生的診斷,她都已經知道了。
她看了蓉姨一眼,堵在門口,並不打算讓開。
蓉姨說:"麻煩梁小姐讓一讓。"
梁溪不動,說:"蓉姨,你還真是一點新聞都不看麼?這林宛白肚子裏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阿行的都沒個準,你現在這麼真情實感,到時候這孩子要真不是阿行的,得多尷尬啊。"
蓉姨一愣,立刻反駁,"怎麼可能會不是少爺對孩子!"
"怎麼就不可能呢?"
蓉姨轉頭看向傅踽行,當然不相信梁溪說的話。
梁溪繼續說:"不是有人說了,之前林宛白跟著薑淑芝他們一塊去福島的時候,可是親眼看到傅延川帶著喝醉的林宛白進了別墅。進去以後,可是很久都沒有出來。"
"誰知道他們當時在裏麵做什麼,算算時間,這孩子不就是差不多那個時候懷上的?"
這些事兒,蓉姨是不知道的。
可她絕對不相信,以小白的為人,要真發生那樣的事兒,懷上孩子也一定會打掉。
她也記得她知道自己懷孕時候的那種欣喜,所以絕對不可能會是傅延川的孩子,這簡直就是謬論。
"梁小姐,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你這樣亂說,會讓少爺和小白產生誤會,這居心可不好。"
梁溪走到傅踽行身邊,看著他,說:"什麼誤會,這個阿行都知道的呀,是不是阿行?"
傅踽行目光冷冷掃了她一眼,平靜的回答,"孩子是我的。"
梁溪表情僵了一下,語氣微微變了一點,說:"我覺得還是檢驗一下比較好,驗完再救也不遲。"
"不需要。"傅踽行的語氣不容置喙,而後不再多說一句,就出了辦公室。
蓉姨也沒再管她,出去跟醫生說事。
隻留梁溪一個人在診室內,她咬著唇,狠狠跺腳。
傅踽行回到病房,這會林宛白睡著,人看起來很虛弱,臉色蒼白如紙,唇色淡淡的,睡著的樣子很溫順,像小白兔。就是瘦的厲害。
他走到床邊坐下來,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一刻都沒有挪開。
片刻之後,他起身,靠過去,低頭在她唇上吻了吻。
覺得不夠,便又吻了好幾遍。
梁溪過來時,就看到了這一幕。她心裏一沉,有個聲音在腦子裏響起,他竟然真的喜歡林宛白!
她緊握著門把,不願相信這一切。
下一秒。她重重的咳嗽出聲。
傅踽行眸色一冷,側目看過去,就看到梁溪揚著笑走過來。
她說:"我原是準備走了,但突然想起來爸爸來北城有幾天了,咱們都沒有一塊吃過飯。不管怎麼樣,你今天晚上抽點時間,跟我們吃一頓飯。好不好?"
傅踽行退回了椅子上,說:"到時候再說。"
"林宛白在這邊不是有人看著麼,而且她現在這個樣子也跑不到哪裏去。阿行,爸爸可是長輩,而且你也該回公司了,記者招待會定在下周一,你可不要再拖了,難道你不想看老太婆一家子氣到吐血的樣子麼?讓那些欺負過你的人看看,他們的苦日子要來了。"
"我有分寸,不用你來提醒。"他麵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冷漠。
梁溪聽著心裏不舒服,可她麵上依然還是溫溫柔柔,十分開朗的樣子,說:"那我先回去,別忘記晚上來吃飯,爸爸現在住我那邊,你知道的呀。"
他不為所動。
梁溪看他一眼,沒有再多言,剛走到門口,傅踽行就喊住了她,"梁溪。"
"嗯?"
她走回他的身邊,彎下身,兩人的距離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