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野夾菜的動作沒停,說:"這與你無關,你早就已經不是我的助理了,讓你做那些事兒,是我為難你了,以後你就不必再摻和這些事了。也不要住在這裏了,回家吧,回到老家,按照你的履曆表,應該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男人結婚成家。"
安寧頓了頓,抿住了唇,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再說話。
下午,林舟野去了祥生府,沒帶著安寧,他隻給了她一塊表,那是他全身最值錢的東西。
她一個人坐在屋子裏,看著桌上的那塊表,心口泛酸,眼淚落下,迅速擦掉,狠狠拍了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哭個屁!"
……
林宛白聽了蓉姨的勸,不再回避傅踽行。
她每天還是按照之前的生活方式,將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什麼時間做什麼,繪成一張表格,設計感很強,充分體現了她畫畫的天賦。
傅踽行幾乎時刻都陪著她,但兩人之間沒什麼話,一開始林宛白會主動找話題,問他一些問題,沒有記憶的她,就是個十萬個為什麼,問題多的不得了。
但傅踽行並不一定全部回答,最關鍵的是,這人很無趣,一個話題最多能聊五句,就被他給聊死了。林宛白根本沒辦法往下繼續,連著幾個這樣,林宛白就不想說話了。
不聊天最好的辦法,就是寫生。
早上寫,下午也寫。
這麼大的莊園,能畫的東西太多了,一個月都畫不完,正好她畫一個月的畫,到時候他也就走了。
她是想了個好法子,可對傅踽行來說,他變得焦慮起來。
以前,一直都是林宛白追著他跑的,想方設法了靠近他,跟他說話,所以不必太費心思。可現在,情況不同了,他需要更主動,卻不得法門。
這天晚上,他給王明成打了電話。
"進展如何?"
傅踽行抽了口煙,有些不耐,"不怎麼樣,感覺她還是很排斥我,不喜歡跟我待在一塊。最近兩天,她整天都在畫畫,很專注,別提跟我說話,連看我一眼都沒時間。"
王明成笑。"怎麼不用你以前那套?以前不是十拿九穩的?"
"以前她對我有情,現在沒有。"他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沒有兩個字咬的極重。
"那你是不是總是板著臉,很嚴肅的樣子?"
他擰了眉,想了一下,倒是沒注意這個。
"她現在是個失去記憶的人,沒有記憶的人缺少安全感,你本來身上就缺少親切感,要是再不苟言笑,就給人一種距離感,她不怕你就奇怪了。你想想,她為什麼會對蓉姨格外親近?是不是蓉姨對她很溫柔,很貼心,而且每天臉上都笑嘻嘻的?"
傅踽行沒說話,摁滅了煙,起身去了樓下。
此時,蓉姨還在打掃衛生,他剛一下樓,蓉姨就聽到了動靜,轉頭過來時,臉上是溫和的笑意,"少爺?"
他擺擺手,示意沒事,可一雙眼睛,卻仍是仔仔細細的瞧著她。
王明成說:"你要培養自己的親和力,那種親和力不光隻是表麵,一定要由內而外的,你愛她,麵對她的時候內心一定是柔軟的,隻要拿出你的真心,去逗她開心,讓她覺得跟你待在一起很舒服。不著急,你慢慢來,每天都一點進步都是成功的。情感嘛,跟打球一樣,有來有往那才有意思。"
"你不能隻想著你要怎樣,要多想一想你這樣做以後她是什麼感受,做任何事情之前,多想想對方的感受。"
第二天,傅踽行早早起來,在衣櫃裏翻了半天,隻找出了一件暖色調的衣服,他換上,站在鏡子前,整理頭發,原本額前的頭發都是往後梳,可這樣好像顯得有點了冷冰冰的。
他想了想,又把頭發重新弄了一下,讓額前的額頭自然垂落,剛好落在眉毛的位置。
鏡子裏的他,儼然變了個模樣,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嘴角慢慢往上揚起,繼續往上,露出八顆牙齒,連帶著眼睛也跟著彎了彎。
這麼一折騰,他下樓晚了點。
林宛白已經吃了一半的早餐了,他走到她的對麵坐下來,露出八顆牙齒,對著她笑著說:"早。"
林宛白瞥了眼,起初沒覺得什麼問題,幾秒以後,又猛地看了過去。
這會,他已經垂了眼簾,開始動手吃早餐。
這是什麼情況?
她左看右看,從頭看到腳,這一身衣服哪兒找出來的,他竟然還能穿粉色的衣服。
還有這劉海,他是自己動手剪過了?雖有點層次不齊,卻意外的有種少年感。
裝嫩?
她挑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覺得有點好笑。
蓉姨出來的時候,都被他的裝束給驚了一下,乍一看還以為是誰來了。
蓉姨看向林宛白,正好她也看著她,兩人對視了一眼,蓉姨笑了起來,端著南瓜羹過來,兩人一人一碗,說:"自己種的南瓜。嚐嚐味道。"
林宛白雙手接過,"謝謝蓉姨。"
傅踽行偷偷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蓉姨,正好對上蓉姨的視線,他立刻收回目光,想了一下,也伸手去接,說:"謝謝蓉姨。"
蓉姨笑了笑,"不用客氣。"
她在林宛白身邊坐下來,也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了傅踽行,抿著唇,臉上一直噙著笑。
吃完早餐半小時後,林宛白去外麵草坪上打太極。
今天天氣不錯,太陽照著不是特別熱。
傅踽行陪著她一塊,說:"你教我。"
"那你站後麵,跟著我做就行。"
"我覺得麵對麵比較好,這樣我才能看清楚動作。"
林宛白看向他,正好對上他的目光,他笑著,配合著劉海。竟然有點傻萌傻萌的。
她暗自笑了下,說:"行,那就麵對麵。"
隨後,林宛白放了音樂,兩人麵對麵站好,她心無旁騖的,隨著音樂聲開始動作,這對她來說跟廣播體操差不多,她隻初學了一段,動作都很簡單。
傅踽行看著她,照著她的動作比劃。
林宛白忍著沒管他,忍著笑意,自顧自的做。
運動完,她照常去後麵草坪上寫生。
今天她要畫不遠處那座玻璃花房,傅踽行照常陪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她。
他還是跟往常一樣,不出聲打擾。
可能是他今天這穿著打扮特殊了點,林宛白時不時的用餘光去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要不,今天我畫你吧,你願不願意當我的模特?"
"可以。"
林宛白:"你不能動哦,表情也不能變,一直要等到我畫完為止。"
"我知道。"他一直保持著微笑,連眼神都顯得暖暖的,"我坐哪邊?"
她隨便一指,"就那裏吧,不用太遠,我就畫你這個人。"
"好。"
傅踽行坐下來,朝著她的方向,笑了起來,笑容挺大的,林宛白忍不住跟著笑了一下,說:"你確定要保持這個表情?我怕你一會臉抽筋。"
"不會。"
"那好。"
隨後,她便開始動手,找好角度,先畫出輪廓,然後一點一點深入描繪。
她沒畫一筆。都要細細的看他一邊,這大概是他來這邊之後,她看他最多的一次,真的是將他整個人,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
其實很順手,這副人物素描,隻用三個半小時就畫完了,她沒想到會那麼快。
畫的時候,感覺這手自己有想法,每一筆都覺得熟悉的很。
可是畫完了,她才發現,她好像畫錯了。
傅踽行從頭到尾都是笑著,而且笑的格外燦爛,可她的畫裏,他嘴角往下,是一副嚴肅冰冷的麵孔,甚至連眼神都是冷的。
她愣了愣,盯著自己畫出來的畫,有些出神。
她捏著筆,胸口突然發沉,她下意識的捂住,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手裏的畫筆掉了。
傅踽行幾乎是瞬間到了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扶住,眼裏滿是擔憂和焦急,"怎麼了?哪裏不舒服了?"
林宛白抬頭看他,片刻後,將他推開,搖搖頭,說:"沒。"
傅踽行餘光掃了眼夾在畫板上的素描,當即愣住,林宛白跳樓的畫麵再次浮現,在雲棲的那間畫室裏,她曾經畫了無數張他的素描,全是他,每一張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