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這話一出,常易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詭異的紅非但沒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誓有一種烤不熟不罷休的趨勢。
後知後覺的許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咳了一聲,哄小孩一樣的拍了拍常易的頭道:“行了,小孩子家家可不就得招人疼嗎?去前麵吃午膳了。”
常易年紀不到情竇未開,雖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也還是說服了自己不要瞎想些有的沒的。
秦豐說話果真是金口玉言,第二天就派了宮裏的能工巧匠來給許澤修繕院子,常易不願去旁人家裏住,許澤便讓工匠們在許宅旁邊搭了一個窩棚,簡單的放上了桌椅和一張床,美其名曰‘湊合幾天’。
常易麵上不顯,心裏卻暖融融的,許澤現如今可不是他,他常易如今庶民一個,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許澤好歹是戶部侍郎,官拜三品,哪裏不能給他住?
肯搭個窩棚陪著自己,簡直好比恩賜。
常易半點不嫌棄,趁著許澤上朝時候去宅子後麵的一個空院子裏練劍——修葺的那邊是正院和主東的廂房,打擾不到這裏來。
算一算,還有幾日便是常易十四歲生日,十四歲的小子,放在平常人家裏也算半個頂梁柱了,可惜常家沒有家讓他頂,許家呢,又有一個長他六七歲的許澤,輪不到他來頂。
常易一手劍法毫未荒廢,一上手全是常永言教他的那些戰場之招,再加上年歲輕小,難免有些心高氣傲,出手便帶著些狂妄和刁鑽。
隻是今日也不知道是被什麼事情給戳中了神經,一套劍法練完,心胸突然開闊了開來,前些時日因為常家滅門加上秦沭要來的事情給打擊的十分不舒服的腦神經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他想——怕什麼呢?自己還活著,自己也不是沒人要,前路再漫漫,也抵不過那點兒寂寞。
可是他寂寞嗎?
並不,許澤不是陪著他嗎?就連住窩棚都陪著他。
他一個人持著劍在院兒裏傻樂,許久沒見笑容的臉上微笑簡直刺眼,直把剛進門的許澤給晃的愣了愣。
許澤下朝回來,聽說常易在這裏,便過來找他,進門就見這般場景,差點以為自己見了鬼,回過神來便道:“想什麼呢?”
常易回頭,還沒回話,許澤已經率先走過來說道:“先歇歇,我有事要與你說。”
常易正色下來,一般許澤這麼跟他說話的時候,都不會是什麼小事。
許澤走過來,拉了常易在空院兒裏的大樹下坐下來,確定了周遭沒什麼人後,才道:“今日上朝,秦豐當場吐了血,鄒霽霽急著請了太醫來,後來這早朝上了一半,便匆匆散了。”
常易愣了愣,神色一冷道:“怎麼?不行了嗎?”
許澤輕輕點了點頭,一臉嚴肅道:“上次秦耀州給他下藥,吃壞了身子,再加上秦耀州死後朝中黨羽肅清大半,讓他操碎了心,雖說沒明說,但是已經在商討立太子一事了。”
常易眯了眯眼,冷笑了一聲:“嗬,立太子的事都扯出來了,應該沒幾天好日子了。”
許澤卻不這麼想,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焦慮道:“太子人選必定是秦定州沒得跑,隻是秦定州繼位之後,會怎麼處理一些舊事還很難說,常易,我想問問你……。”
“先生,我有一事想聽聽先生的意見。”
不等許澤說完,常易便打斷他的話。
許澤看著他點了點頭。
常易道:“我想入朝為官。”
“……。”許澤被常易的話震驚了個無以複加,愣怔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皺起眉頭道:“秦豐在世的時候是不可能了,待秦定州繼位,倒是有一線機會,隻是這個機會該如何把握,恐怕還需要時間。”
常易麵上沉靜如水,低著頭不敢看許澤,他心懷仇恨,自然無法大度的去原諒秦家,卻又怕許澤怪罪他,他怕許澤看清了他這個邪惡的樣子。
常易心懷忐忑,許澤生性敏銳,自然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緒,轉身推了他一把道:“胡思亂想什麼呢?”
常易眼神有些躲閃,他心裏裝了大仇恨,還懷揣著一點兒大誌向,一時間都擁擠在心口處,擠得他焦躁不安。
這一年發生的事太多,讓常易無暇顧及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生活太緊迫,早就讓他偏離了原本的軌跡,神展進了不知道哪個旮旯窩,隻剩許澤這麼個念想了。
許澤無語了小片刻,開口道:“你如今年歲尚小,先在我這府裏韜會兒光,為官一事我來想辦法,但是有一事要答應我。”
“何事?”
“萬事以自己的身家性命為先。”許澤戳了戳他的肩膀道:“我可不想來日死後去了那邊,被老將軍戳著脊梁骨說沒保護好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