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燃到了底,風一吹就折了。灰一埋就滅了。
昳旿翻身下來,如獲大赦:“啊呀,累壞了。”
“以後我們不在這兒打了。”逸子體諒道。
“以後?”飛雲眉頭一跳,“殿下怎麼還號著下一次打架呢!”
“肯定有的。”昳旿抬手擦了擦汗,隨即逸子便遞給他一條毛巾,“你等著瞧。什麼時候殿下心裏不痛快,手癢癢了,又記起我來了。”
“哇!”飛雲驚訝地跳開一步,抱拳告辭,“危險言辭。不打擾二位了!”
“這次是你先動手的。”逸子抗議道。
“我先動手的?我什麼時候想跟您動手了?”昳旿爭議道,打開飯盒,“我不會是第一個動手的。”
“啊呀,哥哥這句不公道。你還當著大家的麵把殿下敲暈了帶下來呢。”飛雲遠遠地說。
昳旿頓了頓,細細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樣,又埋頭吃飯,卻掩不住嘴角的上揚。
“此地無銀三百兩!”逸子道。
“那是我感受到,殿下那邊洶湧來的殺氣了!”昳旿不屈不饒,強咽下一口飯,繼續嚴守“貞操”,“早晚得動手,我就比你快一點點而已。”
“......”逸子把手按在自己飯盒上,食欲寡淡。背上的陣法也一陣陣發燙,很毀心情。
“不吃可是吵不贏我。”昳旿眉毛一飛,“要不您看看我,什麼叫做‘秀色可餐’?看看就多吃幾口好不好?”
逸子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什麼“秀色可餐”,隻知道他吃得很香,看起來的確可以勾起人的食欲。但是逸子吃不下。
“昳旿,我跟你說件事。”
昳旿好像察覺了什麼危機,頓時慢下了筷子:“說吧,這個不用事先打招呼的。”
“白曲去蠻荒那條道上,剛剛出了江南就遭到阻擊了。”
“人怎樣?”昳旿問道。
“撤回來了。”逸子道,“我懷疑父皇已經在外麵把江南圍起來了。”
“那就隻有和他戰了。”昳旿麵不改色道,“殿下,這萬一戰起來,您隻需做一件事。”
“?”逸子不解。
“我與琨嬰必然要一起到前線了,後方的事情就得看您的了。”昳旿懇切道,“您適合做盛世的殿下,不是亂世的王。”
逸子微微皺眉:“真要開戰?”
昳旿想到今天下午那一架竟然還沒有分出勝負,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勝負欲,無比堅定地點了頭:“殿下,要事在前,切莫優柔寡斷。”
逸子隻覺得胸口壓了一塊大石,無數失去生命的人血淋淋地壓在上麵,讓他幾乎窒息。逸子深深吸了口氣,抬頭望著明朗的夜空。
“來,”昳旿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思,把他的手一握,“我們求求皇後。”
逸子微微愕然,低頭看他。
昳旿的手心很暖和,不像他那樣時常偏涼的。
昳旿十分誠懇,拉著他往祠堂去,給他拖出一個蒲團,腳下也推出一個蒲團,和他跪在祠堂門口,便鬆開他的手,讓他能虔誠祈禱。
“皇後仁慈,在天有眼。保佑殿下此次有驚無險安康無虞。”昳旿隻管跪在蒲團上念,不帶磕頭,不帶合手的,念完了讓逸子參考他的意思許願就好。
他擔心的是殿下狀態不好,整不好會說些什麼。
逸子知道他也不比自己輕鬆多少,不過是要擋在自己麵前而已。
殿下愣愣地看著他念,過了片刻後回過神來,也不知道到底在他身上學到了沒有,先深深一磕頭,而後左右手十指相扣:
“母後在天保佑,各位已逝之人一路順風,各位在世之人福壽無疆。”
說完,又深深一拜:“先前一拜,此為二拜。一拜謝天地靈氣孕育之恩。二拜叩謝母後養育之恩。”
昳旿聽到這熟悉而久違的台詞,心裏猛得一抖,呼吸也隨之一停。
“一拜謝天地孕育之恩。
二拜謝父母養育之恩。
三拜恩愛夫妻白頭偕老。”
這是他在與洛洛的婚禮上,主婚人說的話。也是天下所有新人都會聽到的祝語。
昳旿看了這麼多年的殿下,自從軍到如今,一步步靠近他,從他眼角的餘光都不會到的地方,一點點到他左膀右臂,再到把他藏在這江南後院.......
昳旿笑了,帶著淡淡的辛酸和自嘲,看著這位不早不晚剛好錯過他整個青春時代的殿下。他扭開頭,假裝沒有留意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