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擊(1 / 3)

天色剛蒙蒙亮,地平線上的太陽還沒升起,露出一輪蒼白的輪廓。微風拂起,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沒有烈日的灼燒,士兵們的腳步也更為輕快,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行軍。本來連日漫無目的地搜索讓隊伍的氣氛有些鬆散,如今知道了進軍方位隊伍中立刻籠罩上一層說不出的沉悶。就算是竹原秀明也明白,也許布施口就是戰爭開始的地方。

成鬆信勝騎在馬上一言不發,他臉覆麵頰所以看不出表情,但他的眼神遊離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小川信友緊隨其後,他的年紀並不大,身穿赤色胴丸更顯得英姿勃發,頭盔上金色的前立泛著熹微的陽光,他倒提著一杆朱柄槍,槍頭已經入鞘,雖然行軍的隊伍氣氛壓迫,但他卻並不以為然。小川信友旁邊的是百武賢兼,這位同在帷帳中議事的將領以勇武而著稱,龍造寺隆信誇讚他有“以一人敵百人”的武勇,所以賜他“百武”的姓氏。百武賢兼看起來卻也沒有任何表情,像他這樣的人似乎刀已經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動一動。

龍造寺軍前麵就是鬆浦家的軍隊,雖然鬆浦鎮信並不願意作為打頭的部隊,但違抗主家命令的罪名他也擔當不起。

日本戰國的軍隊通常是按“備”來計算的,“備”指的是由各種足輕(弓、鐵炮、槍)隊、騎馬武者隊、小荷馱隊等等所構成,獨立采取作戰行動的最小戰術單位。一“備”的戰鬥人數大約在三百人到八百人之間,當然也有的大名的本陣“備”人數竟能達到一千五百人之多。“備”的軍隊組成人數並不是固定的,人員的數目會依大名的石高、戰時戰鬥要員、後方要員的雙重動員、各備的任務作增損。

鬆浦家的這三百人就由一百二十員槍足輕、四十員鐵炮足輕、八十員弓足輕組成,剩下的八十人則是三十人的旗本武士和五十人的騎馬武士。由於是領內行軍,每人配備了十二日的兵糧,剩下的則由龍造寺家補齊。此刻淩雲之和陳貴作為足輕組頭走在隊伍的中間。淩雲之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有點微微不穩,作為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他心裏十分忐忑,手中的槍杆也捏出了汗。竹原秀明的臉色已經發白,一路上不斷與淩雲之攀話頭的他此刻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布施口越來越近了。淩雲之已經能大體看見山的輪廓。山上鬱木蔥蔥,說是山,更像是兩個隆起越五十米左右的丘陵,兩座山之間隻有一條可供大約三十人通行的路。

淩雲之有些不好的預感,他這副身體前半生的作戰經驗在向他示警,這樣的地形簡直是伏擊的最佳地點,如果被敵人合圍,就算插上翅膀也難以逃出生天。但成鬆信勝並沒有要停軍的意思。

龍造寺軍就這樣進軍到了布施口,進軍到了死亡地帶。

“啪————”一陣爆豆似的槍聲如同半空中落下的霹靂,也吹響了大友家進攻的前奏!

鐵炮的彈丸在鬆浦家的足輕中濺起一陣陣血花,被擊中要害的足輕還沒來得及閉上因驚訝而張開的嘴就已經像一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受了傷的足輕麵孔扭曲著,慘叫聲瞬間此起彼伏。

因聽到槍聲而受驚的馬匹嘶鳴著,騎馬武士用力地扯著韁繩想讓馬匹鎮靜下來。

大友家的鐵炮組頭再度揮下刀:“射擊!”

“啪————”又是一陣整齊的槍聲,鬆浦家的足輕還未來得及退出去,就已經呻吟著倒地,淩雲之親眼看著一個年輕的足輕本來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地獄般的慘狀,一顆彈丸就已經擊中了他的眼球,巨大的力量讓他的頭猛地往後一仰,他悶哼一聲就已經倒地,眼淚混著血水緩緩滑落下來。

在鐵炮裝彈的空隙裏,大友家的弓足輕已經向前一步,搭起了箭。

“混賬!撤退!撤退!”鬆浦鎮信用力扯著韁繩,他的軍配正用力往後揮舞。他的命令立刻在軍隊之間像瘟疫一樣傳播開來。到處都響起了用盡全部力氣的嘶吼,“撤退!”“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