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連連拱手道,“大伯教誨,侄子自當洗耳恭聽,隻侄兒愚拙,還望大伯莫要嫌棄。”雖動作如懵懂幼子,但態度誠懇,眼中也有幾分濡幕。

賈赦歎道,扶著賈寶玉坐在身側的椅子上,道“你既然喚我一身大伯,我隻當你是我嫡親的侄兒,往事不提,隻問你,日後有何打算”

寶玉沉默一會兒,訥訥道“侄兒如今,不過是過一日,少一日罷了。”

見寶玉如此頹廢,賈赦也不曾生氣,反而想到當年的自己,歎道,“當年我亦是你這般,想著能活一日少一日,整日裏醉生夢死,竟似有了今日沒了明日,當然也不在乎什麼今日明日。隻後來大夢初醒,少不得後悔所作所為,想著當年若是能為,如今也不似這般。你如今尚還年輕,又經曆那樣的事兒,受不了如此打擊,尚能理解。隻是寶玉,人活著,誰又能一直一帆風順呢。經曆人生百態,不正是最能體現人所以為人麼?你不愛經濟文章,喜歡萬事美好,隻是你再想想,那梅花若是不經曆風雪怎能體現它的獨特,就是那荷花,亦是在濁泥中生長。隻有經曆過磨練的人生,才算人生,隻要你還是你,又何須在乎自己身在何方。寶玉,大伯不是想你一下子就怎樣怎樣,隻希望你能看看這活著的世界,看看春暖花開,聽聽夏日蟬鳴,好好感受下這活的滋味。”

賈赦也是醉生夢死過的人,自是能體諒寶玉得想法。且如今寶玉的身份,也不能有啥大作為,隻盼他跟甄寶玉那般好好活著就好了。

自打出了王子騰那樣的事兒,也有十多年了,這還是賈寶玉頭次聽人安慰,心中頗為酸楚,亦是感動,不免哽咽道,“伯父心思,侄兒明白,隻是侄兒這樣,除了得過且過也能咋樣。那春花再燦爛,那夏蟲再清鳴,亦不是一人孤單欣賞罷了。”

若不是老夫人時日不多,賈寶玉也是不敢來賈府的。他再是不懂事,也曉得自己的身份去哪兒都是累贅,更何況賈府也是好不容易保全下來,他怎麼過來添亂。因此,這麼些年,寶玉真的是孤身一人,越是孤單,越是容易想到當年跟兄弟姐妹一塊兒的開心,幸福。

然而想的越多,這心中就越是孤單,難受。

賈赦看著一臉孤寂的寶玉,於心不忍,當年自己再不好,還有個兒子呢。賈寶玉真正是孤單一人。

“寶玉,人活著,會麵臨各種各樣的磨礪,你且當著孤單是一種磨礪,在孤單中成長,尋找屬於自己的快樂。且不管如何,你大伯我還在呢。我知道你心中想著什麼,也明白的你的顧慮,然而,你不用擔心那麼多,我不過是個閑人,亦沒什麼大權,咱們二人相交,堂堂正正,你且不用顧慮太過。”當年的事兒,的確不怪寶玉,也是他們的疏忽,隻當寶玉活著就好,倒沒想到竟是這般落寞頹廢。

“大伯,不可如此,寶玉這樣的身份,誰沾惹都不好。寶玉知道大伯是一心為寶玉好,寶玉亦會好好活著,努力活著。”寶玉輕聲回道。

賈赦沒忍住,到底摸了摸寶玉的腦袋,歎道“傻孩子,你自來聰慧,隻要你真的想開了,大伯自然信你能走出一番別樣的天地。”

寶玉低著頭,沒有回話。

賈赦想著此事也不能一蹴而就,且得徐徐圖之,故而安慰了幾句,笑道“你能想明白,最是好了。”

賈赦談完後,薛蟠也去找了寶玉,如今的薛蟠又胖了回去,臉圓圓身體圓圓,瞧著和善的很。

賈寶玉見著這樣的薛蟠,亦覺得親近的很。

薛蟠不是個夾生得性子,雖是多年不見寶玉,仍是熱絡道“寶玉,多年不見,可否安好。”

寶玉見著薛蟠,倒是心態平和,輕笑道“自是安好,表兄瞧著也安好的很。”

薛蟠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道,“自是安好,我這人,啥都不好,隻一點好,心寬體胖,多年,不見,我是否又胖了不少。”

賈寶玉道,“表兄這般也是福氣。”

薛蟠大力拍了拍賈寶玉的肩膀道,“咱兄弟都是有福氣之人,走,跟哥哥我去喝上一杯,這京城的酒我是好些年沒喝了。”

說著,半摟著賈寶玉的肩膀,去了席間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