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非自己生母,且來曆不明。十三歲那年他做了一場夢,夢見自己的母親哭著告訴自己被宮中的惡婦姚嬴害死,母後還說,她為自己物色了一位與她相貌相似的女子,這名女子會襄助他。
夢中的一切在隨後的數年中被證實是真的。這名女子以母後的身份存活在宮中,卻不承寵,她殺了姚嬴,又得到了父王的信任,她設計了馬鞍、馬鐙,使得趙國鐵騎獨步天下,她聰慧狡黠,又極度能吃苦,曾經率領十萬趙軍抵抗燕國數十萬大軍的圍困,成功守衛了趙國的都城邯鄲。
連趙義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動心的,她比自己大不少,可偏偏從沒有老去的痕跡,也許她是天上的神女,從來也不會老,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消失。
想到這,趙義的眼睛裏滿是陰鬱。舉凡他看中的,就必須得到。無論是少年時圍獵的野鹿,還是權勢,亦或是她。即便她真是九天神女下凡,他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趙王一直沒有說話,韓守便是一動也不敢動,過了會兒才聽見聲音道:“叢台人多口雜,二十人少了些。”
韓守也算是在他手下做慣了事,知道趙王看重她,不敢大意道:“大王,微臣知道輕重,隻是二十人是專門看護姑娘的,倘若人數太多,難免讓人起疑心。現下叢台擠滿了從韓、齊來的妃嬙嬪禦和公主貴女,雖然人多,但便於姑娘掩藏身份。何況叢台原就有不少侍衛,微臣近日又增加了些精銳在其中,想來應該無礙。”趙王意在洗白“太後”的身份,王宮中的人多是見過她的,自然不能待,隻有送到叢台,那裏有已經被滅的兩國妃子和貴族女子,隻消他們把宮中見過太後的妃嬪宮人都慢慢剪除,便可堂而皇之地將人迎回宮中。而“太後”的身份已死,自然不能再叫,連日來,韓守隻得以“姑娘”相稱,趙王也並未覺得不妥。
趙義微頷首:“此時你考慮地很周到,隻是叢台到底遠了些。”
一日車馬就能夠往返也叫遠?韓守當然不敢當麵把心裏的話說出,始終保持著恭敬地姿勢等待趙義發話。
“你抓緊時間肅清內宮,後宮妃妾除了王後和長公主之母,其餘人但凡見過她的,都不必留下。”趙義的話沒有起伏,卻是說的狠毒又決絕。
“諾。”
趙相如醒來時已是晚上,饑腸轆轆。好在侍女還算機靈,早已備下了米粥等流食。她四肢無力,隻能被扶著半靠在枕頭上,一口一口喝著喂過來的熱粥。
果然一切與她想的一樣,她還活著,活在這個久遠的年代。
米粥的味道清香,微微刺激了她的食欲。這裏的宮室布置華麗,但格局不似在王宮中。既然是韓守將她帶到此處,必是奉了趙王的命令。
食用的碗盞很快就空了,侍女小心為她擦了擦唇角,便消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趙義將她擱置在此處是何意思?趙相如略想了想便覺得頭有些脹痛,索性丟開,她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何況現下她潦倒不堪,任人魚肉,若是他們真要害她,早就下手,若是要利用她,遲早也會出現。
她不必急在一時。
趙相如回神間,看見燭光在牆上投射出一個頎長的黑影。她大吃一驚,口中一邊喊著“誰!?”一邊向身後看去。
趙義背手而立,見麵前女子突然從怔愣中醒來,慌亂的樣子,覺得竟是十分可愛。她慣於高高在上,指點江山,如今一朝跌落凡塵,清冽的氣質卻是絲毫未變。
趙相如見是大王,心中十分吃驚,難道這是在他殿內?不可能,趙宮她熟悉無比,這裏並非是其中的任何一處宮室。
那麼這麼晚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趙相如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後她便掩飾道:“你這此處作甚?”
她動也未動,口氣淡漠,用的是“你”,而非“大王”。
趙義並不怪罪,反而走近道:“這天下任何一寸土地寡人都去得,何況叢台。”
原來這裏是叢台。
趙相如不欲接話,神色清冷。趙義望著她疏離的側臉,心中半是喜悅,半是心疼。喜悅的是,麵前之人是他朝思暮想多年的,今朝終於可以名正言順摟入懷中;心疼的是,她似乎對自己毫無情意可言,清瘦的麵龐清晰地告訴他,她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