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了他首次演講的起草後,一天晚上,他邀請了幾個要好的朋友來到國會圖書館。在那裏他關上門,開始自己的演講,每讀完一段就停下詢問他們的看法、意見。這次演講裏的一些語句,後來成為名言:
“分裂無立足之地。”
“我堅信政府不能永久地容忍半奴隸半自由製度。”
“我的確不希望聯邦解體,我的確不希望議會解散,但我確實希望分裂不複存在。”
“奴隸製和自由製度勢不兩立。”
當他讀到這裏時,他的朋友都被震驚了。言辭太激進了,他們說:“無疑是蠢話,會把投票者嚇跑。”
最後林肯緩緩起身,對這群反應強烈的朋友說,他已經擬好了主題,並打算以這句“分裂無立足之地”的宣言結尾,這是人類實踐的真理。
“六千年來,這個真理都是存在的。”林肯說道,“我希望能有一些大眾人物把它用簡單的語言詮釋,那樣就能把人們從水深火熱中喚醒。表明這個真理的時代已經到來了。我的決心不會改變,我也不會更正我的想法,如果有必要我願意帶著它去死。如果我因為這次演講而消沉是天命的話,那麼讓我隨著真理一起消沉,讓我帶著對正義的錯誤詮釋一起滅亡。”
大型辯論的第一場於8月21號在距離芝加哥七十五英裏的農業小鎮渥太華舉行。眾人在前一天晚上就聚集在那裏了。很快,酒店、私人住宅、馬房就客滿為患。山穀、懸崖、河灘上、小鎮上下綿延一英裏都被營火的火光籠罩,看起來好像小鎮被侵略軍所包圍一樣。
那天黎明前,潮水又上漲了,早晨的太陽從伊利諾斯的草原升起。鄉村小路上擠滿了舊汽車、馬車,還有行人和騎在馬背上的男男女女。這一天很炎熱,已經接連幹燥了幾個星期,玉米地和草場上空騰起大團的灰塵。
中午時,一列載著十七輛小車的專列從芝加哥駛來。到處都是亂喊亂叫的聲音,走廊裏擠滿了人,熱心的乘客甚至爬到了車頂上。
四十英裏範圍內的每個鎮都帶來了自己的樂隊,鼓聲震天,號角吹響,那是民兵在列隊遊行。遊醫提供免費的耍蛇表演,兜售他們的止痛藥。酒吧前可以看到戲法和柔術表演。乞討者和紅衣婦女各自忙著手中的事。馬兒被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和隆隆的大炮聲嚇得飛奔而逃。
鼎鼎有名的道格拉斯坐在六頭白馬拉的豪華馬車上經過某些鎮,立刻引來一陣經久不息的歡呼聲。
而林肯的支持者,為了表明他們對這種故作高雅的表演秀不屑一顧,讓他們的競選者林肯乘著一組白騾拉的破舊貨車穿街而過。後麵跟的同樣是一輛破舊貨車,裝著三十二個女孩。每個女孩身上寫著一個州的名字,她們上麵掛著巨幅標語:
“聯邦之星走向西邊,母親和土地不可分離,姑娘們的心和林肯在一起……”
這些女孩子對林肯的鍾情就像他們的母親當初鍾情克萊一樣。
演講者、委員們以及記者們要花半個小時才能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到前台。
為了遮擋陽光,前台有個木材搭的遮陽蓬。有一二十人爬上了遮陽蓬,結果體重超過了它能承受的範圍,它倒向了道格拉斯所在的委員會。
道格拉斯與林肯在很多方麵都恰好相反。
道格拉斯身高5.4英尺,而林肯身高6.4英尺。
林肯有尖細的男高音,而道格拉斯是渾厚的男中音。
道格拉斯優雅溫和,林肯長得醜陋而笨拙。
道格拉斯擁有流行偶像的個人魅力,林肯顯得土氣,布滿皺紋的臉上滿帶著憂鬱,在外表方麵林肯毫無吸引力。
道格拉斯穿得像個南方的種植園主。他衣著褶邊襯衣,深藍色的外套,白色長褲,帶著一頂白色寬邊帽。而林肯的穿著顯得粗俗怪異,陳舊的牧師服袖子太短,肥大的褲子褲腳太短,他高高的大禮帽飽經風霜,已經發黃而顯得邋遢。
道格拉斯對任何事都缺乏幽默,而林肯是有史以來最會講故事的人。
道格拉斯不管走到哪裏都喜歡重複自己說過的話,而林肯喜歡不停地思索他的話題,直到發現每天作新的報告比重複舊的話題還要來得容易。
道格拉斯愛慕虛榮,喜歡誇誇其談。他的專列以旗幟當窗簾,尾部車廂配置著一門銅炮,當到達一個鎮以後,他會一次又一次鳴炮,向當地人宣告有大人物到訪。
但是林肯討厭這套。他出行坐的是客車或是貨運火車,提著一個又扁又舊的毛氈手提包,一把綠色的棉質雨傘連手柄都掉了,中間用一根細繩固定以免它張開。
道格拉斯是機會主義者,就像林肯所說,他沒有誌在必得的“固定的政治追求”。而林肯卻是為了一個偉大的原則而戰,誰取勝對他來說不重要,隻要正義及仁慈最終取勝就好。
“我已經有了雄心壯誌,”他說,“上帝知道我從一開始是多麼虔誠地祈禱,以至於這個野心戰場可能不會開辟。我不在乎政治榮譽,但是今天該不該恢複《密蘇裏妥協案》?整個奴隸製問題有必要在忍受它的這塊古老土地上被重新擺上討論桌。我們的原則是堅決反對它的蔓延,我將會考慮高興地讚成道格拉斯法官留下,而我從沒有要留下的打算,當然我們都能留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