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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秘秘的燒退的快,剛一退,她就來起精神。說什麼也不願意躺著。看著活蹦亂跳的女兒,張小芹長鬆了一口氣。
這兩個多小時內,她覺得自己特別沒有存在感,此時此刻也沒有。紀之霖無師自通地照顧著張秘秘。
“我會穿鞋,我自己穿這個鞋。”不是“雙”是“個”,張秘秘撥開紀之霖的手,伸手扶著她的手臂將腳插.進涼鞋中,擠,擠,擠,再擠,小腳擠進去了。再擠另外一隻腳。
紀之霖:“……”
穿好鞋子,張秘秘一手拉張小芹,一手拉紀之霖,向醫院外走。
紀之霖張小芹誰也沒看誰,似乎在心裏醞釀著一籮筐的話。
車子停到張如英小區時,紀之霖怕下雨,從後備箱抽出一把傘。
張秘秘摟著紀之霖的脖子:“為啥要拿傘?”
“因為可能會下雨?”
“為啥會下雨?”
“因為天熱的老天爺在流汗。”
“會流汗會下雨嗎?”
“……”
父女倆一問一答在前走著,張小芹在後麵跟著。
這才多久,張秘秘跟紀之霖親的,就把她給晾在一邊了。張小芹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把秘秘送到外婆家,紀之霖坐了一會兒,禮貌有加地與季青山,張如英招呼了幾句,接著把張小芹喊出來。
出來時,張秘秘跑過來:“爸爸,你去哪兒?”
“秘秘先睡覺,爸爸明天來看你,好不好?”
“那你明天一定要來喲。”
“好。”
張秘秘趴在紀之霖的臉上,親了一口,紀之霖心裏樂開了花。原來,這就是做父親的感受,全世界都不如女兒的一聲軟言軟語,一個輕輕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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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綿雨絲在黑夜中穿梭,積蓄在屋簷的雨珠,啪嗒啪嗒落在地麵上,黃暗的燈光下,清晰可見一排排凹槽。
紀之霖靠牆站著抽煙,煙霧一圈圈向上飄。
張小芹低頭望著雨滴落入凹槽,沉默。
“為什麼你當時不說孩子是我的?”紀之霖沒看她,聲音低沉,秘秘的發燒讓他很生氣。
張小芹繼續沉默著。
“我一直在本市。離這兒不到30分鍾路程,離你學校40分鍾,你說秘秘是我的,我不會王八蛋的趕你走,我他媽的再混也不會不認孩子!”紀之霖扔掉煙蒂,遇上水漬的火星子,發出哧哧細小的聲響。
張小芹被紀之霖的大聲嚇的一抖。
紀之霖自覺自己過激,他除了怪張小芹隱瞞,更多的是怪自己的這幾年的缺席。
他緩了緩情緒,平撫起伏的胸口,輕聲問:“我在你心中就這麼不負責嗎?”
然而,張小芹除了低頭,沒給任何回應。
“我在你麵前晃悠那麼久,你都不說。張小芹,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麼?”他又問,側首望向張小芹。
張小芹已經很內疚張秘秘今天的生病,被紀之霖如此質問,她更不知如何是好。內心深處卻有一杆明明白白的稱。
突然之間,天邊一道閃電,以強光之勢撕破天際的烏雲,大地明亮之色一閃而過。
張小芹剛愣一下,忽然雙耳被捂住。紀之霖站在她背後,捂著她的耳朵,微微靠近,手掌閃了條縫:“要打雷了。”
話剛落音,一閃炸雷從頭頂炸過,緊跟著“轟隆隆”幾聲,滾滾而去。
紀之霖放開她,回到剛才的位置,伸手掏煙,點燃,煙氣才飄開,聽到她說:“我不喜歡煙味。”
紀之霖側首,望著她可疼的小模樣,笑笑,將煙頭摁滅在牆麵,接著推著煙屁股,將一頭燒過的煙推進煙盒,收到褲兜中:“你終於肯說話了。”
張小芹自覺雙耳熱熱的,她的腦中盤桓著他的過往與之前的項曉曉,思忖片刻:“最煎熬的時期已經過去,那時,我沒有想過依靠你,這個時候,我更加……”
“依靠讓你覺得丟臉嗎?”
“不是……”張小芹欲言又止:“我們不要緬懷過去,該放棄的學會放棄,生活才能……”
紀之霖笑:“我哪有這麼容易放棄。”
張小芹還想再說什麼,紀之霖反而不想聽了,他站直身子,握著雨傘,走到她跟前:“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送。很近。”張小芹拒絕。
紀之霖抬頭看了看天空,拉過她的手,將傘塞到她手中:“那行,我先走了,明天我來看秘秘。”
說著,他提步走進雨中。
張小芹望著他的背影,偉岸挺拔,在雨中像是一顆根固葉茂的大樹,驕傲內斂,還有迷人。
如果她知道,接下來的那麼那麼久,那麼久都見不到這個男人,久到她快忘了他,此刻她一定會拉住他,不讓他一個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