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飛,想怎麼飛就怎麼飛,哪怕摔下來了,撲騰撲騰翅膀,再來一次就是!

跨過鐵門,邁出了第一步,艾飛忽然很想轉過頭看看他這三年生活過的地方,雖然這是一個除了蔡老狗以外,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

“幹什麼,走都走了,還要回頭看?”

身後響起訓斥聲,艾飛並沒有和以往那樣立刻去執行,他慢慢的回過頭,帶著愉悅的笑容去仰望著高牆電網內逼仄的天空——蔡哥,盡管你是個奇葩,還總是把蹲笆籬子當成一種‘榮耀’,可又不得不對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別臭嘚瑟了,好好改造,你的話一定帶到。

漸漸遠離過去,麵前是一條筆直而又望不到頭的公路,艾飛將破舊的帆布包抗在肩上,又朝地麵踢了踢已經開了膠的旅遊鞋,彎下腰,目視前方,心裏默數著三二一,箭一般的衝了出去,耳旁呼嘯著的風聲早已不是空氣的水平運動,而是自由衝破了枷鎖,讓他得以回歸到真正屬於人類生活的世界裏。

一路狂奔,肆意大笑,多年來壓抑在心底間的負麵情緒通通在這一刻消失在四肢百骸當中,留下的隻有自認為能夠長久下去的欣喜若狂。嗅著自由與天地的氣息,艾飛跑了很遠很遠,像是不會疲倦似得,一直跑一直笑。

跑了半條公路,艾飛終於停了下來,擦掉臉上的汗水,繼續載著歡欣快步向前。這是艾飛非常陌生的一個城市,緊緊是他勞改的城市,他想著盡快離開這裏,回到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之上。

艾飛的老家與這座城市相鄰,有六百公裏遠,隻有一趟慢車能夠抵達,夜裏上車第二天早上四點到。艾飛攥著數目不多的路費踏上了回家的列車,一夜的硬板兒座旅程極其賦有新鮮感,就好像咿呀學語的孩童遇上了新鮮事物,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定力。

清晨六點多,晚點的列車終於緩緩進站,此時的艾飛早已守在車門口,激動的情緒牽動著每一處神經,難以抑製的狂亂的心跳讓他莫名的緊張起來。事實上,艾飛衝出車門狂奔的想法沒能得以實現,反倒是幫著一個腿腳不是很利索的老太太拖著厚重的行李箱出的車站。

艾飛還沒進去勞改以前,他是跟著父親和妹妹住在中山區的一處平房裏,高門大院甭提多氣派了,遠親近鄰無不投來羨慕的眼光。艾飛的父親是一名胸懷大誌的普通工人,平時裏除了本職工作以外,就喜歡找點兒空閑研究一下小規模的‘房屋設計’。這不,自家的大院就是老爹設計出來的。

老爹的樣貌依舊清晰,倒是模糊了他那個像極了假小子的妹妹。

艾飛迫切地懷念著,懷念著三年以前在那個院落裏生活過的場景,就在他滿載欣喜,又頗費周折才找到了記憶中的‘落腳點’時,眼前的一切再次讓他陷入了不知錯所的迷茫當中。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它既可以悄無聲息地改變一個人,同樣也可以大刀闊斧的改變一個城市。

記憶中的平房區沒有了,矗立眼前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高樓。艾飛肩扛帆布包,在一棟又一棟的住宅樓前徘徊著。

不遠處的坐著的老太太投來好奇的目光,看的艾飛心裏發毛,立刻調轉方向離開了。

艾飛心想,他這一輩鬧過的笑話不在少數,這一次,他竟然找不到家了!

一天一宿滴水未進,艾飛找家的同時在附近的小賣鋪裏買了一瓶礦泉水和兩個麵包,就近原則蹲在馬路邊兒上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艾飛還一邊算著剩下的錢有多少,細算下來,總資產共有三十塊兩毛。

蹲的累了,就席地而坐。艾飛咬了一口大麵包,鼓著腮幫子嚼著,他想不出找不到家的後果會是什麼,看著為數不多的零錢,他決定找個免費地兒先睡上一覺再說。

艾飛仰起頭,一口氣把礦泉水喝了個幹淨,順手將瓶子朝遠處的垃圾堆裏扔了過去。瓶子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或許是該死的風的作用,讓瓶子在中途發生了軌跡偏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一個憨頭憨腦的大高個身上。

事實再一次證明,科比投球的精準度不是人人都能練就的。

艾飛親眼看著大高個彎腰撿起了砸在他腦袋上的瓶子,轉過臉時橫眉怒目道:“眼睛長後腦勺去了,往哪兒扔……”大高個話沒說完就停住了,瞠目結舌似得瞪著艾飛。

艾飛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剛才沒留意。”

“你是艾飛嗎?”大高個不太敢確定眼前的人就是那個和自己玩過無數次泥巴的發小,他攥著瓶子邁開大步走了過去,疑惑且難為情似得來了句,“朕的愛妃?”

一句兒時的玩笑話,猶如銀蛇閃電一般劈開了層層烏雲。希望重新燃起,艾飛激動的抓住大高個的肩膀,倍兒傻逼的說了句,“太好了,終於見到熟人了,不過……你是誰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