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昀看著這個一身兒樂師禮服打扮的青年,他眉眼如畫,但是如墨寶一般的臉上偏偏卻被這間房間給染上了幾分風塵韻味。
這個文雅的青年並沒有像之前的少年一樣主動誘惑,而是不慌不忙地端坐在茶海前,就像是招待以書會友的儒客似的,一聲不吭地便開始烹茶待客。他手指靈巧地在茶匙和茶壺上周旋,洗茶、衝泡、封壺、分杯、奉茶,一整套動作做下來如同行雲流水般,帶著莫名的美感。
嚴昀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聞香杯,不濃烈卻很綿長的香氣徐徐彌散在鼻間,嚴昀朝他微笑了一下,拿起品茗杯輕啜了一口,問道:“你是茶師麼?方才看你一身樂師打扮,還以為你會拿出什麼絲竹管弦來演奏,沒想到你沏的茶這麼清香四溢。”
青年用手帕搽幹淨手,笑容有些曖昧:“非也。但若是說後者的話,樂師……倒也有幾分接近了。公子不妨猜猜看,我所擅長的事情?”
“這……抱歉,我猜不到。”嚴昀並不太了解樂器,因此他想也沒想便搖頭。
對方也沒有生氣,隻是起身從一旁取來一個長形的盒子,拿出了一把黑色的竹簫。
青年淡粉色的嘴唇微微撅起一個拱狀的弧度,下顎微頷,舌尖虛抵在氣口上,送氣吹出一個綿長的簫音。
他單手執簫,臉上是欲拒還迎的誘人表情:“我隻不過是一個小倌罷了,但是論才華的話……那麼便是吹簫吹的很好罷了。”他撫了撫竹簫,原本有幾分清冷的臉上現在滿是能吞人下腹的風情:“當然了……如果公子感興趣,我另一種簫其實吹得更有技巧,能讓公子體會到飄飄欲仙的極樂。公子……要不要試試?”
說話的當口,他的手就已經搭上了嚴昀的腰帶,那架勢,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它拽下來。
不用說,這個青年也被嚴昀各種搪塞了出去。當青年“若有所思”地叫來另一個同伴的時候,顧飛翎終於來“解救”嚴昀了——
巨大聲響聲驚動了顧飛翎,他一掌拍開門,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寬腰窄臀的男子將嚴昀摔到了床上。
男子生得一副完全與小倌格格不入的俊朗陽剛麵孔,兩道濃眉下的丹鳳眼此時正挑釁地看著嚴昀:“客人,您生得真美。那幫家夥,全都沒您好看!”
可不是麼,方才顧飛翎聽到的動靜便是由於床頭原本插-著幾朵木槿花的花瓶都被打碎了,花瓶碎片和水灑了一地。豔麗的花朵掉落在床榻上,嚴昀清秀的臉上透著一絲怒氣,濃黑的眼睫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企圖逃走的蝴蝶,眸子中映著他眼前零亂的繁花——那副模樣,真真是人比花嬌。
被顧飛翎架出去的時候,那不知上下位的英俊男子還不滿地看了一眼衣衫微亂的嚴昀,大聲喊道:“要不是這個礙事的家夥多事,我早就得手了。客人,下次來,我一定要采到你!”
顧飛翎惡狠狠地在嚴昀放出暗器之前猛踹了一腳男子:“采什麼采!走走走,你當自己是采花大盜不成?”
而正當嚴昀正身陷小倌館裏麵苦不堪言地被迫學習“如果勾引男人”的時候,另一邊的華臻卻並沒有像顧飛翎猜測的那樣進入館子裏,而是穿過了小倌館後街的一扇不起眼的漆木小門,拐到了一處幽靜的院子門前。
敲過門之後,院子裏很快便響起了女人的聲音,“來啦來啦……”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麵容俏麗的女子打開了門。看到門口的華臻,即使隔著麵具,女子也立刻辨認出了他的身份,話語中透著熟稔的氣息,但是表情卻不冷不熱的,隻是淡淡地望著他:“是你啊……阿臻。”
華臻頓了許久,才歎息著開口。光是念著她的名字,就仿佛是在和一段沉睡在褪色時光中的老記憶遙遙對峙:“蓮酒,好久不見。”
蓮酒卻是完全沒有想和他寒暄的意思:“十年之約,還未到吧?還有兩三年。你當時說的信誓旦旦的,我可都記得呢,現在突然來這裏是要做什麼?”
她臉上像是蒙了一層冰霜似的,麵色不霽得很,一副處處拿喬的模樣,可偏偏華臻也是個感情波動不流於表麵的人。他朝蓮酒踏上前一步,語氣雖然平穩但是手掌卻暗中攥緊了兩側的衣擺:“我來這裏,是想告訴你,西崇派被屠教了,我會履行我的諾言,將你要的東西找到交到你的手上。”他手指微微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能夠將手伸向蓮酒,“這麼多年過去了,蓮酒,你還在恨我麼?你父親他……”
華臻的這句話卻好像是觸碰到了什麼開關一般,蓮酒表情一滯,頃刻原本的客套就被憤怒的聲音給衝散得一幹二淨:“夠了!你要是還記得我父親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他的名字,不要提任何什麼過去的事情!你還有臉說什麼恨,你覺得我可能不恨你嗎?!”
聽到這話,華臻眼睛中的亮光暗淡了幾分,但是這些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他點點頭:“好,我不提過去的事情了。這鳳關城裏有很多風家的眼線,或者恐怕不隻是風家,各大世家都會有安插的耳目,你用煙火之地的身份做幌子,終歸還是有風險。”
蓮酒把臉一別,表情格外煩躁:“你管得著麼?說起來……與其擔心我,你還不如看看你自己。嗬……你身上那股藏都藏不住的煞氣都快要臭到我家後院了。更別提鳳關城裏那些風家的眼線,恐怕你才是他們眼中的肥肉吧?還想跟以前似的跟我說教?你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