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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弈和陳珈品嚐幾口新鮮出鍋的酸菜魚,即在言至澄凶神惡煞的注視下敗了陣,說了再見便匆匆離開。
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言至澄咽得太急不小心嗆到湯汁,咳嗽聲竟顯得有些刺耳了。
簡若愚遞給他一張餐巾紙,“灑到毛衣上,擦擦吧。”
“髒了也沒關係,幹洗店可以弄幹淨。”言至澄憨憨地笑了,“實在不行就再買一件新的。你不在身邊這些日子,我都是對付著過的。”
“對付一天可以,一年可以,對付著過一輩子可以嗎?”
“我……”
言至澄知道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簡若愚處在一觸即發的邊緣,兩人各懷情緒,心照不宣。
在這種時候捏著筷子不停夾菜是他消磨尷尬的好辦法。這樣他可以忽略掉那個坐在餐桌另一頭、滿身疲憊而蘊含怒意的簡若愚。
其實經曆了這段風浪,見過太多嘴臉,他已經厭倦了沉默不語,漸漸熱衷於爭辯,事無例外。如果一旦隻有自己滔滔不絕,而對方一絲回應都沒有,他會覺得自己就變成一個失去生命沒有活力的影子人,存在毫無意義。到底怎麼解釋她才不生氣?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正對上簡若愚的目光。
她的眼中平靜無瀾,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內容。
酸菜魚的香氣縈繞鼻端,他卻放下了筷子,此刻再美味的食物也沒法吃得下去。s市事件,說是一定要說的,但秦菲兒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麼他全無印象,即使經紀人李焱和公司高層輪番轟炸,他也想不起一星半點。以他極易驚醒的睡眠質量,不可能對當時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除非,那杯檸檬茶裏下了大劑量的鎮靜藥,讓他陷入了完全任人擺布的深睡眠。
必須得緩和氣氛,兩人之間才不會那麼劍拔弩張。假如他提議一起出去走一走,她不同意怎麼辦?盡管他想要外麵冰冷的新鮮空氣帶來片刻清醒,或者,暫時避一避她的怒火。
“陳珈說你十多天沒好好吃飯了。”簡若愚說,“這道菜有些刺激,要不我煮一碗清湯麵給你吃?”
“不用。你做的菜味道很棒,是我胃口差……”
“何止胃口差?氣色更差,再熬下去頭發該變白了。”簡若愚抬手,輕觸他的額頭和臉頰,“還好沒有發燒。”
“他倆每天都給我送午飯和晚飯,餓不著。我自己不想吃,不怪別人。鄭弈媽媽隔兩天來收一次我的髒衣服。雖然這兒沒安熱水器,陳珈帶我去街角澡堂洗澡,包個單間,也挺舒服。大家都很照顧我,不會病的。”
簡若愚隨口說道:“去公共浴室?不擔心狗仔隊跟拍嗎……”
“小魚——”言至澄捉住她的手,輕輕晃兩下,“s市的那件事,我得一五一十告訴你。”
“你要說的,我在報道裏都看過了。依你的性格,有一說一,因為這樣得罪過太多人。同樣的話我不聽兩遍,我相信你,不會有所隱瞞。”簡若愚徐徐起身,“飯菜涼了,我去熱熱。”
“你在這兒,哪兒也不要去!”言至澄握著她的手不放。
他聽見簡若愚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轉過桌旁,抱緊了他。“我以為你長大了,其實你還是我最早認識的那個裹在成年人外殼裏故作強勢的小男孩。輕易信任那些居心叵測的家夥,最終傷害的是你自己。”
“我不怕別的,就怕你生氣不再搭理我……”
“怎麼會?”
“你沒生氣?”言至澄說,“可是你剛才看我的眼神,那麼冷,要殺人似的。”
簡若愚環著他的腰,感覺到他身體微微顫抖,又想笑又心疼,拍拍他的後背,“我昨晚隻睡了三個小時,今天早晨七點的飛機,來不及戴隱形眼鏡。所以,眼神渙散不聚光。”
“你不生氣就好……”他緊緊摟住她,“在你麵前,我的膽子越來越小了。”
入夜了。
他倆手牽手走遍老房子周圍幾條小巷,沒找到一家賣元宵或湯圓的店鋪。言至澄提議去趟大型超市采購,簡若愚否決了。她說雖然是正月十五,不吃傳統食品也沒什麼,又不會真的凍掉耳朵和下巴,倒是難得街上人少,他可以不用喬裝打扮,自在地陪她散散步。他當然讚成。
隻有這個時候,他和她的心,是沒有距離的。
他們繼續走著,把之前走過的巷子又轉了個來回。夜幕低垂,雲層厚重地壓向地平線,僅能透出一絲微弱的月光,想要一睹滿月的風采,看來可能性極小。空氣清冷無風,偶爾能聞到附近人家烹飪晚餐的香味,他緊緊攬過她的肩,心中無比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