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夢尋情郎(1 / 3)

第5章:夢尋情郎

第5章:夢尋情郎

這日晚飯時,孟眼鄭重其事地宣布:“我要結婚了!”

一語既出,舉座皆驚。

這次是孟燼率先說話:“這如何使得?老二還是單身,你怎能先於兄長成親?!”

桃仙緊接:“至少,你要等咱爹續弦後再說吧?”說著夾了一塊蝦仁兒塞進化源嘴裏。

化源邊咀嚼邊說:“哼,想撇開你老爹就走啊?沒門!你是爹最疼的老丫頭,爹可舍不得讓你走,要結婚也得找個願意入贅的!”

桃仙問:“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啊?”

孟眼道:“他雖是個落第的窮秀才……”

話沒說完,化源道:“你們倆一塊滾吧。”

入夜,桃仙關起門對孟燼說:“我覺得眼兒這回是真的動心了,你怎麼看待此事?”

孟燼打個哈欠:“她想嫁人純屬不孝,再說嫁一個窮酸,能有什麼好處!”

桃仙道:“窮酸不窮酸的倒是次要,關鍵看他是否對你妹子好,這才最重要。”

孟燼笑道:“看不出這一年多來你竟有所轉變,你忘了當初我是怎麼騙得你入門的了?”

桃仙撇嘴道:“若非忠兒,你豈騙得了我?不是我轉變,而是我真的希望眼兒嫁出去。”

孟燼道:“如果眼兒走了,伺候我爹的擔子就都落咱兩口子肩上了,有眼兒在,咱能省一大半心!”

“你呀,真是吃貨,目光短淺!”桃仙輕蔑地看著他:“你就不想想,有你妹子在,將來分遺產的麻煩!”

犯了會呆,孟燼一拍腦袋:“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當真糊塗!還好有你這伶俐蟲兒……隻要你在,便能最大限度保障我的利益不受或少受侵犯!來,乖乖,讓哥親一個……”

桃仙推開他湊過來的大腦袋:“沉穩些,我很討厭你這心無城府的勁兒!我再問你,你對老東西的婚事又怎麼看?”

孟燼皺眉,眼睛翻天,思索良久,苦著臉道:“我不說了,我說錯了,你又該挖苦我了……”

桃仙道:“我不挖苦就是,你仔細想來,但說無妨。”

孟燼又想半天,小心翼翼道:“既然眼兒應該出嫁,那我爹也應該續弦,對吧?”

桃仙直視他:“哦?說說你的理由。”

孟燼不太自信道:“雖然讓我們管一個陌生老太太叫媽多少有些別扭,但是家裏多一個老太太,除了能照顧我爹,興許還能伺候伺候我們呢……”

桃仙臉上輕蔑之色更盛:“你真是記吃不記打啊!你怎麼就知道什麼照顧啊,伺候啊,你就那麼懶啊?!你怎麼就不知道想想遺產的事啊!”

孟燼撓頭:“我覺得一個外人,還不至於讓我爹偏心吧……”

桃仙道:“你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我敢說老太太進門後,你爹便命不久矣!”

“那不正好可以快些分遺產了嗎?”孟燼這回總算考慮遺產的事了。

桃仙不屑一顧道:“照你爹那個德行,靠什麼來拿住老太太的心?不隻有用錢嗎?而一旦讓老太太知道他有錢,我們就完了。你想,她可是你爹最親密的老愛人兒,她天天給你爹吹枕邊風,你爹這色勁兒,能不暈嗎?最後能不把錢都交給她嗎?所以,隻要你爹一死,我們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孟燼搶話:“也就是說,我們要想得到遺產,還得再送老太太的終?”

“我的郎啊,你這回終於明白了!”桃仙麵露讚許之色。

“他奶奶熊,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孟燼大怒。

桃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所以呀,咱們表麵上繼續表示支持,老太太不來還則罷了,來了就把她踢出去。”

“怎麼踢呀,我爹還不跟咱們急了?”

“要研究兵法,講究策略,要循序漸進,不能性急,每天給她添點惡心,幹這個我可拿手……”桃仙不禁微笑。

“我也拿手。”對此孟燼很是自信。

夜,星月隱,四野無人。

一個弱小纖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走在一條不知名的小路上。

路的兩旁同樣是叫不出名的寬葉的草,形狀怪異,偶爾有花夾雜其間,在隱約的微光中呈現出晦暗的灰色。

小玉雙手抱著肩,麵露驚恐,柔弱的身影是那麼孤單。她弄不清自己怎麼會走在這條路上,更不知道這條陌生的路通向何方。

她隱約感到,有種神秘的力量在指引著她走下去。

靜極了。天地間似乎隻有她一個人,隻有她的腳與地麵輕盈的摩擦聲。

陌生的小路轉過一個彎,開始和緩地向下延伸。兩旁的植物越發高大茂盛起來,幾乎籠罩了小路,在小玉的頭頂連成濃蔭,遮住了原本就很微弱的光線。

小玉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她不敢左顧右盼,那些張牙舞爪的詭異生物仿佛隨時在準備把她吞噬。

走著走著,她看見前麵好象有了昏暗的燈光,她感覺不那麼害怕了,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看起來似乎不遠的路程,她卻走了很久。等到燈火近在眼前,她才看清,麵前是一座拱形的石門,連著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兩邊的石壁上,鑲嵌著一盞盞油燈。

拱門的穹頂模模糊糊有四個字,小玉也沒細看,便沿著隧道走了進去。

隧道潮濕,陰冷,但裏麵已沒有了讓她害怕的異形植物。小玉不由抱緊雙肩,胸前被吳顏鞭打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走了很久,隧道還是不見盡頭。這時她發現,兩旁冰冷的石壁上,開始出現了一種細細的攀附其上的藤蔓狀的植物。

小玉明顯地感到,那指引她來到這裏的神秘力量更加強大了。

隧道繼續和緩地向下延伸,石壁上那藤蔓狀植物的顏色也慢慢地變化著。小玉注意到它在剛剛出現時是嫩綠色,後來漸轉橙黃,猩紅,現在呈現出紫紅色。

又向前走了很久,隻見那植物一直是紫紅色,不再變化,而且,越來越繁茂,直至爬滿了整個石壁,並於頭頂相聯。

長滿紫紅色藤蔓的隧道始終向下平直伸延。

小玉已說不清走了多久多遠,她的雙腿早已麻木,隻是在茫然地跟隨著那股強大的神秘力量。如果可能,她甚至相信自己會這樣一直走到世界的盡頭。

前方終於有了情況,默默地出現了第二座拱門。

小玉機械性地走了這麼長時間,受困倦侵襲,意識已有些朦朧,因此當第二座拱門慢慢來到麵前時,她卻感覺很突兀。

她觸電般站住,有些驚奇,有些惶恐,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期待。

她因何而興奮?她在期待什麼?她根本無從知曉,她隻隱隱感到,將要有令她終身難忘的事發生……

這是兩扇鐵鑄的拱門,每扇門上各有九排九列銅釘,均勻分布,門緊閉。

小玉在猶豫中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其中一枚銅釘,刺骨冰涼。她又試著推了推那兩扇門,紋絲不動。

忽然,她的頭皮一陣發麻,頭發幾乎都要立了起來——她聽見有人在她的身後說話:

“你來這裏做什麼?”

說話的人距離她如此之近,甚至她的脖子都感受到了他吹出的氣息!

小玉猛然回頭,卻沒有見到說話的人,除了那些爬滿石壁的紫紅色藤蔓,她的身後竟然空空如也。其實不光是身後,她的目力所及範圍內哪裏又有半個人影?

這真是一驚非小,小玉顫聲問:“你,你是誰?你在哪裏?”

沉默一會兒,那人又說話了,還是貼在她的腦後:“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來這裏做什麼?”

任憑小玉左旋右轉,但就是看不見那人的真麵目,連他的衣角都看不見。

“回答我。”那人又說了,氣息吹在她的脖子上,她不禁毛骨悚然。

“我,我也不知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好象是……一個意念帶我來的。”

“明白了。”那人在身後說:“那麼,讓我來猜一猜……你叫鐵竹玉,對嗎?”

“是的。”

“你在凡間受到淒慘的待遇,對嗎?”

“是的。”小玉的眼圈紅了。

“你好想對你愛的人傾訴這一切,對嗎?”

“是的……”小玉的淚流下來:“忠兒……我要找我的忠兒……他在這裏嗎?”

“你要找的人,他的確在這裏。”身後那人在笑,吹來一股陰風。

小玉打個激靈,隨即歡顏道:“我要見他!請你帶我去見他!”

那人道:“現在不便,他正在潛心修煉。你若真心想見,七日之後再來,應可得見!”

“七日之後,七日之後……”小玉一遍遍默誦著,眼中依舊有淚,但已是喜悅的淚。

“好了,你回去吧!”那人依然在她身後。

“七日之後,我定會再來。隻是請你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你進第一座拱門時,上麵不是寫著嗎?”

小玉記起剛才入門時,穹頂的確有幾個字,隻是她未曾細看。

“那,你能現身讓我見一見嗎?”小玉對他很是好奇。

沉默一會兒,那人道:“你當然見不到我,因為鬼是可以隱身的!”

尖利的笑聲響起,一股更大的陰風。

小玉剛剛湧起的喜悅和好奇瞬間被巨大的恐怖所代替,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醒來。

吳顏在她背後打著鼾,有節律地吹著她的脖子,一隻手還摟在她的胸前。

明月照窗紙,夜深沉。

康氏見到鐵門索氏的時候,吃了一驚,忙把她讓進屋裏。

“呦!老姐姐,你為何這般模樣?!”

鐵門索氏蓬頭垢麵,臉色蠟黃,眼睛腫得象桃,目光呆滯。一進門,便作勢欲哭。

“老姐姐別忙哭,別忙哭!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康氏扶她坐下,端來一杯開水。

“唉——”一聲絕望的長歎,然後是頹喪的搖頭:“完了,我們娘兒倆這輩子算是完了……”老淚溢出。

康氏不愧見多識廣:“怎麼?是不是你家玉兒被惡人纏上了?”

聞聽此言,鐵門索氏就象遇到了知音,抱住康氏放聲大哭起來。

半晌,才哽咽著說:“白來的水煮魚不能吃啊……”

暫時撫平了她的悲傷後,康氏也弄清了這娘兒倆的不幸。她說:“老姐姐,依我看,你還是快些嫁到孟家去為妙。”

鐵門索氏擦幹老淚,歎道:“我如何不想?隻是你不知,孟二郎是反賊,被吳顏那畜生賣給了官府,已被打入大牢了……”

康氏一撇嘴:“老姐姐,有的事不可不信,有的事卻又不可輕信。”

“此話怎講?”

“你想想,那姓吳的小子垂涎你家玉兒,為遂心願,自會想盡辦法。且不說他替官府辦事是真是假,他知道那孟二郎是你娘兒倆的靠山,故隻有讓你娘兒倆相信孟二郎的命運正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並以隨時把你娘兒倆投入大牢相要挾,才可能迅速達到他的目的!”

康氏人雖老,卻思維敏銳,表達清晰。

鐵門索氏聽得似懂非懂,隻一句句地罵道:“這個畜生……這個畜生……”

康氏道:“前日,孟老大的媳婦兒桃仙來找我,說她做夢夢見一個白衣書生,書生說孟二郎在一個叫‘紫藤煉獄’的地方,還說一年之後自會回來……我聽到後,覺得這不是一個無稽的夢……”

“紫藤煉獄?那是何所在?死牢麼?”鐵門索氏睜大爛桃眼。

康氏道:“桃仙也這麼猜想,她問我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當時我告訴她,我不知道這麼一個地方。後來她走了,我的心裏卻不能平靜,我很是害怕,因為我確實知道這個地方!”

屋裏空氣驟然凝結,康氏很懂得語言藝術,說話的語氣和節奏很會拿人。

生鏽的老鎖喃喃道:“老妹子,老妹子,你慢慢說,你慢慢說,老姐姐心髒可受不了……”從懷中摸出一粒速效救心丹吞下,惶惑地盯著康氏。

康氏緩緩搖頭:“那是個夢裏才能去的地方……”

“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康氏目視虛空,語氣輕緩,仿佛置身縹緲峰上:“大概隻有七八歲吧,我們全家住在淮南一個叫‘大石磨’的小村。

“當時村裏有一個人,很特別,他六十多歲,聲稱通奇門遁甲,曉陰陽五行,精周易八卦,擅占卜相麵。此人父母早亡,終生未娶,一輩子就一個人,居住在村北的半山上。他銀須銀發,行蹤不定,在村裏人眼中,自是仙風道骨,非同凡人。

“遠近村鎮時有人來向他求醫問藥,占測吉凶,他有求必應,且十言九中,日子一長,甚至有人千裏迢迢不顧舟車勞頓從外地專程前來拜會於他,他成了大石磨村的神人。

“有一天黃昏,村裏來了個奇怪的人,說他奇怪,是因為他一身前朝的服飾,走起路來飄飄忽忽的,而且臉色異常蒼白,嘴唇殷紅如血……他徑直來到半山上‘神人’的家……”

下麵就再現一下當時的情形。

奇怪的人(下稱“奇人”)直接推門進屋,坐下。

正在午睡的“神人”被他驚醒,很是不悅,披衣坐起,冷冷道:“先生所為何來?”

奇人根本沒有看他,他的聲音更冷,而且麵無表情:“來求一解。”

神人冷笑:“來此求解者多矣,但似先生這等沒有禮數之人,在下平生乃是第一次遇到。”

奇人略為客氣了些,道:“我遊曆四方,今至此地,聞聽先生之名,特來求解一事,望賜教。”話雖有了禮數,卻仍兩眼望天,不去看他。

神人道:“先生欲問何事?”

奇人道:“當朝之旗何日倒,前朝之政何日興?”

此言一出,神人也不免大吃一驚,他斜睨此人,冷笑道:“先生著前朝衣,盼前朝興,當真無忌得緊哪!”

奇人淡淡道:“請先生明言。”

神人道:“昨日之風,焉能吹倒今日之樹?今日之樹,焉能遮擋明日之陽光?朝代更迭古來有之,當一朝政府不能滿足多數民眾的利益,則遲早必被新的政權替換。先生所言之前朝,天子昏庸,乃至民不聊生,四野戰亂,它的衰亡實屬曆史之必然!再看當朝,皇恩浩蕩,五穀豐登,國泰民安,故即使有倒旗之日,也必非前朝興政之時!”

神人手一揮,冷然道:“先生可滿意否?這便請回罷!”

奇人望天的雙眼倏然盯住神人,射出利電般的寒芒,蒼白的臉上肌肉僵硬,猩紅的嘴唇在漸漸昏暗的屋內更顯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他張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你跟我走吧……”

從那天晚上開始,神人便神秘地消失了,仿佛人間蒸發。

鐵門索氏跟聽天書似的張著大嘴,問了句:“那人到底是人是鬼?”

康氏道:“這個不好說,反正後來說他是鬼的人多……如此過了兩年,村裏的人都以為神人已經死了,可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神人突然回到了大石磨村!”

鐵門索氏又冒出一句:“他是人是鬼?”

“是人,是人。”康氏道:“第二天大家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與兩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原本的仙風道骨如今顯得老態龍鍾,腰弓背駝,臉上皺紋深密,就象老了十年一般。

“而且,他的精神狀態也變了,變得敏感,易怒,還經常說些莫名其妙的怪話,除了一些類似咒語的話,大家能聽懂的就隻有‘紫藤煉獄’這四個字……

“大家問他這兩年的經曆,他隻是翻來覆去說失蹤之前的事情,就是我剛才給你講的那段,說得繪聲繪色,可是一說到那之後的事,就支支吾吾,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是反複重申‘紫藤煉獄’這四個字,仿佛兩年的事都已忘掉,或者根本不曾經曆一樣……

“大家都不知道‘紫藤煉獄’是什麼意思,以為和那些奇怪的咒語一樣,都是他說的胡話,也就沒有太在意。神人一年之後就死了,死的時候身邊圍了好多人,你猜他臨死時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康氏賣個關子。

“我怎會知道,我又沒給他送終。好了,老妹子,你快些公布答案吧!”鐵門索氏饒有興致,似已忘了這是個沉重的話題。

康氏道:“他說了一句無比清晰的話——‘效忠冤帝,光複前朝……白日做夢!’說完這個‘夢’字便狂噴鮮血而死。”

鐵門索氏聽了半天故事,都沒顧上喝口水,急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長大些了,知道了這件有意思的事,再後來就搬到這清波聆雨鎮上來了唄!”

又是黃昏。

鐵門索氏看看天,落下淚來。

康氏知她又想起了家中不幸,勸慰道:“老姐姐,幹哭是沒有用的,還是要依我的辦法做。現在,想必孟二郎是在一個叫紫藤煉獄的地方,既然桃仙夢裏有高人指點說他一年後便可回來,那麼通過大石磨村那個神人的經曆,我們有理由相信孟二郎會平安回來,隻要他一回來,還能有什麼淌不過的河,邁不過的坎?”

鐵門索氏從悲痛中拔出自己,凝神一想,也是!

“所以,如果你真的成了他的後娘,有這麼個小赤佬給你撐腰,還愁會有什麼苦悶冤屈?!”

鐵門索氏又想了想,還真是!

康氏道:“我明日便再去一趟孟家,定一個吉利日子。老姐姐你呢,振作起來,打扮得招人一些,勾緊老頭子,他的兒女便不在話下……”

鐵門索氏歎道:“我出嫁原本隻為孟二郎能饒過我家玉兒,現如今變成了為俺娘兒倆尋找靠山……唉,適合我的那把鑰匙真的會是孟化源嗎?這把帶了鏽的老鑰匙……”

翠袖街上,暗流湧動。

翠袖街,也叫“妓院一條街”,前文說過,它與白月樓並稱是清波聆雨鎮的兩張名片。

“輕舞翠袖賞白月,多少風情小鎮中”……

這裏有大大小小七八家妓院,均勻分布於街道兩邊,其中以香怨樓(桃仙的原單位)規模最大,服務設施最為完善。

大紅燈籠高高掛,嬌呼浪語聲聲聞。隨著暮色降臨,翠袖街也逐漸熱鬧起來,每家妓院門前都站了些拉客的姑娘,她們毫無忌憚地淫聲叫賣,拍拍這個肩,捏捏那個手,不住地向男人們擠眉弄眼,使盡風騷。

光顧這裏的多是公子哥,闊少爺,也有老實巴交偶爾出一回牆的“好男人”,也有攢兩個月錢才夠到此風流一回的窮人,有耍著單賁兒的,也有明明妻妾成群卻還想著尋求刺激和新鮮感的。

街上走來一個須發俱白,六十幾歲的老者。

這老者精神矍鑠,臉色紅潤,步履輕盈,他目光炯炯地掃視著沿街叫賣的紅粉佳人們,就象首長在檢閱三軍儀仗隊。

姑娘們似乎對他都很熟,紛紛招呼著。

“呦!這不是虧大爺嗎?進來玩玩吧!”

“虧大爺,今天桂蓮和貴連都在,正等您呢!”

“虧大爺,這麼長時間不過來,儂想死我啦!”

老者對她們報以微笑。

他走到“玉春閣”門前,老鴇子迎上來,拉住他的手,道:“虧大爺呀,我們這兒新到了一批洋妞兒,肯定對您的口味!”

“洋妞兒?!”老者停下腳步,眼睛放光:“哪裏來的?”

老鴇子趕緊推銷:“有三個俄羅斯的,金發碧眼,兩個東瀛的,一捏一股水兒,那活兒沒的說,還會些新鮮玩意兒呢!”

老者眼睛眯成了縫兒,大叫:“速引我去!”拉著老鴇進了玉春閣。

這個虧大爺,便是前麵提到過的擅泡藥酒的阿虧,他泡了幾十年藥酒,喝了幾十年藥酒,體力,精力和行房能力比年輕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家裏那個老婆子根本無法滿足他無盡的需求,他幾乎天天往窯子跑。

玉春閣是量販式的,包房按時辰收費,一般來講半個時辰二兩銀子,一個時辰三兩銀子,另送一壺紹興黃酒,一壺西湖龍井和四碟幹果。完事後,向老鴇付嫖資,每位姑娘五兩銀子。

阿虧在包房坐定,吩咐:“把那五個洋妞都叫來!”

老鴇說:“現隻有三位,另兩位有台……”

“三個?三個也行!快快快!”阿虧迫不及待。

一會兒工夫,三位洋妞進入包房,站成一排,操著不怎麼標準的漢語自我介紹:

“大爺好,我叫揚戈夫斯卡琳娜,19歲,來自俄羅斯。”

“大爺好,我叫霍爾金娜,18歲,來自俄羅斯。”

“大爺好,我叫小泉純美,20歲,來自東瀛。”

阿虧把她們挨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是個個可人,不由哈哈大笑:“好!好!好!不知你們都有何擅長的技藝?”

揚戈夫斯卡琳娜道:“回大爺,我會冰火兩重天!”

霍爾金娜道:“回大爺,我會雙鳳捉龍!”

小泉道:“回大爺,我會天女散花!”

阿虧道:“恩,聽上去都很美,一個一個來,先從你開始!”一指那個日本妞兒。

小泉冒出一句日語:“哭泥七挖(你好)!”

阿虧一怔:“什麼?摳我雞巴……”

四個人瞬間都脫了個大光屁股……

霍爾金娜忍不住驚歎:“大爺的寶真粗壯啊!”

揚戈夫斯卡琳娜道:“使我想起了家鄉那片白樺林……”

此處隱去兩萬字。

不幹不知道,這一幹之下,三女頓感苦不堪言。

原以為似阿虧這般年紀,肯定是“一二三,去買單”的水平,兩個俄羅斯妞滿以為都不用自己出馬,小泉就能很快把他搞定。可誰成想阿虧金槍不倒,把三人都輪了一遍,射出之後,略作休息,喝了幾口茶,又將三人輪了一遍!

這一仗足足打了近兩個時辰!三女口中止不住地嬌喘浪哼,她們在同想一個問題:這回算虧大發了!

車輪戰終於結束的時候,四人都成了水貨。

阿虧的二弟依然昂首示威!

這時老鴇在門外叫道:“虧大爺呀,那兩個洋妞下台了,要不要一起玩玩……”

阿虧振臂大呼:“都叫進來!都叫進來!再續一個鍾!”

他摸著兄弟的頭,對三女笑道:“我小的時候有一隻小雞,現在,已長成了毛絨絨的大雞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

宣俞縣郊二十裏的福留山狹窄的山路上,隱隱傳來馬蹄聲響,蹄聲沉悶,想是為了隱匿行蹤而在馬蹄上包了布。

沒有月光,隻有淡淡的星光。

一騎沿山道蜿蜒而上,馬上乘者是個黑衣人,身形清瘦,三綹長髯逆風飄揚。

馬真是好馬,在如此曲折不平的山路上亦是速度不減,平穩如常,顯是對山路極為熟識。

縱馬馳至半山腰一座古亭前,乘者勒韁。馬兒雙蹄騰起,卻不嘶鳴,仿佛了解乘者意圖一般。

古亭內早已坐了一人,一襲白袍,在黑夜裏閃亮。夜行著白衣,顯得有恃無恐,很是張狂。

黑衣人下馬,步入古亭。二人相互施禮,禮畢,白衣人笑道:“莫兄來得好快!”

“可還是落在駱兄身後。”

二人在亭中石桌旁坐定。

黑衣人道:“情勢這般危急,駱兄卻如此裝束前來赴約,當真恃才傲物,不同凡響!”

白衣人微笑:“如命裏該絕,穿什麼也是一樣。我雖無縛雞之力,但還有著一顆尚不昏庸的頭腦,這便足夠!”

此二人,便是號稱“文聖”與“武聖”的駱陽和莫仁——嘉瑞皇帝的左膀右臂,禮部與刑部尚書,朝廷之棟梁。

莫仁的事前已交待。而這個駱陽,在白月樓出現的唯一一次,便偷走了孟眼的心,占據了孟眼的夢。他那次甘冒大險,為的是把一張紙條傳遞給孟眼,當時身側敵人環伺,他算準了周遭一切細節,包括可能發生的,將要發生的,以及原本應該發生而最終不會發生的……他唯一失算的,卻是最不該出錯的一件事——給了孟眼一張空白的紙條。

這是個流行遞條子的時代。也許他要傳遞的條子太多了,而錯給了孟眼一張空白的……反正那天當他意識到了錯誤之後,剛剛神奇脫險的喜悅和得意瞬間被沮喪與懊悔代替。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傳遞給孟眼什麼信息,也許,連我都不知道。

回到福留山古亭。

山林中回蕩著不知名的鳥的怪異淒慘的叫聲。

莫仁:“反教已不滿足於隻在江南一帶動作,他們的觸角已伸向中原,據可靠情報,他們得到了‘天陰劍’掌教何贏秋的強勢結盟,並與虎爪門正眉來眼去,討價還價,勢頭極為迅猛。”

駱陽輕揮羽扇,道:“這是否說明他們目前的重點是充實力量,調養生息?如此,至少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莫仁:“我認為我們該積極采取行動,不能給他們發展壯大的機會。”

駱陽:“你安排的那幾個線人可曾提供什麼有用的情報?”

莫仁搖頭道:“反教的行動愈發詭秘起來,這兩個月我是一無所獲。駱兄呢,可有何進境?”

駱陽:“出擊須選最恰當的時機,切忌盲動。近來我倒是有些洞察,隻是尚不能確定跡象的虛實真假。”

“哦?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