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紫衣衛一聲喏,隨即將黃姚拖出了內殿。
“謝皇上。”印雲墨躬身道。
印暄不搭理他,轉而問那名立了大功的紫衣衛:“朕看你有點眼熟,你叫什麼?”
“回皇上,微臣紫衣衛校尉左景年。”
“左景年……朕記得你,行事知進退有分寸,身手也不錯,是個人才,如今又立下救駕大功,朕要封賞你。傳旨,擢左景年為紫衣衛郎將,俸祿升三級。”
左景年連忙叩謝:“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印雲墨在旁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皇帝側過頭逼問。
“沒什麼。”
“朕明明聽見了,你敢欺君?”
“臣不敢。臣是說皇上處事公正、賞罰分明。”
“朕知道你拐彎抹角想說什麼,邀功請賞也得看朕願不願意給。”皇帝冷哼一聲,“這輩子你就給朕老實待在清曜殿裏,少出來禍害眾生!——左景年。”
“臣在。”
“你帶幾個人,把他給我押回清曜殿去,嚴加看守。”
“……臣遵旨。”
出熙和宮後,左景年命其餘紫衣衛先行,自己則有意落在數丈之後,壓低了嗓音對印雲墨道:“公子,算我求你,你就別故意挑釁皇上了!”
“啊呀,被你看穿了?”印雲墨笑道,“我跟你說過,小皇帝的心思沒那麼簡單,你看,我猜對了吧,他壓根就沒打算讓我將功贖罪。”
左景年眼裏隱隱浮起怒意:“公子你——你不惜冒觸怒天威之險,就為了向我證明你的觀點?你這人真是……”
“真是怎樣?”
“真是……你就少讓人操點心行不行!”
印雲墨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能讓左大人為我操心,在下三生有幸。”
饒是左景年木頭性子,也氣得一甩手,大步流星前行,將他撇在後麵。
印雲墨也不惱,猶自笑眯眯、慢悠悠地尾隨在後。
走了一段路,左景年忍不住回頭看,見印雲墨越落越遠,似乎步履有些不太利索。他猶豫了一下,回頭走過去問:“公子不舒服?”
“唔,連續站太久,膝蓋疼。”印雲墨不以為意地答,“多少年在地牢裏落下的病根,要變老寒腿啦!沒事沒事,左大人先走一步,我保證不逃跑。”
左景年眉一皺,不由分說地攙住他,將他半邊胳膊環在自己肩頸上,小心地慢步而行。
“公子醫術高明,怎不給自己開個方子調理調理?”
“開啦,病去如抽絲,哪有這麼快見效的,又不是仙丹。啊,說到仙丹,我想起來了,我藏了本古方,專治疑難雜症,但需以道家外丹的煉丹之術煉製。可惜這方麵我粗疏不通,還是等將來遇見會煉丹的有緣人再說吧。”
外丹……煉丹術?左景年驀然想起,家破人亡前父親千叮萬囑他妥善保管的那個包裹,還埋在那座破敗山神廟後的槐樹下,忘了去取。父親曾說過,這些丹書是祖傳之寶和幾代人的畢生心血,望他日後好好修習。可惜家中出事時他還年幼,如今該是將那個包裹挖出來的時候了。算一算,竟已過去十五個年頭了!十五年,夜夜夢中相會,一夕遽然別離,阿墨……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你,如果有,你又身在何方?阿墨、阿墨……
左景年心底情思暗湧,發出了一聲無法抑製的長歎。
印雲墨轉頭看他英俊而堅毅的側臉,怔忡片刻後,一絲寬慰的微笑在唇邊轉瞬即逝。
他擱在左景年肩膀上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輕聲道:“別憂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啊,公子說什麼?”左景年回神道,“公子知道我憂心什麼?”
“我是說我的腿,不然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不,沒什麼……夜裏我想辦法進殿裏來,試試能否運功為公子疏通經絡。”
“左大人對我情深意重,在下隻恨未生成女兒身,不能以身相許。”
“……”
公子是否百無聊賴,所以常以戲弄我為樂?左景年很想如此問他,但又實在不想聽到個“是”字,隻得無奈地緘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