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太過突然,在場侍衛竟無一人提前洞察。電光石火間,印暄以退為進,做出了一個常人反應不及的動作——他以椅腿為支點,將椅背猛向後一傾,看上去像是以身迎刃,實際上卻利用椅背窄小的鏤空圖案格住了匕尖,產生了瞬間的停頓。
這一瞬間的緩衝對高手而言足以,離皇帝最近的一個紫衣衛飛身而起,人影尚在空中,刀鋒已然出鞘,案上殘燭映照,反射出一帶寒光,正正投在刺客雙目。
杳兒本能地以袖遮眼,右手匕首憑印象中的位置再度刺出,可第一手先機已失,印暄藉機掀倒座椅,翻身而走,侍衛立刻蜂擁而上,將他團團護住。
同時半空中刀氣已至,杳兒不得不以匕相格,與他陷入纏鬥之中。那名首先發難的紫衣衛不僅反應最快,武功也奇高,無視她輕詭刁毒的路數與以命搏命的打法,數招之內便擊飛淬毒匕首,並以刀柄連破重穴,輕易震傷了她的肺腑。
杳兒哇的吐出大口鮮血,同時雙腿環跳穴一麻,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無論如何掙紮,也再起不得身。
那紫衣衛刀尖一振,抵在她頸側脈管,再進半寸便是血濺三尺。
滿室驚魂甫定,眾侍衛齊刷刷跪倒:“臣等護駕不力,罪該萬死!”
“事發突然,始料未及,罪不全在爾等。但爾等若不以此為戒,提高警覺,下次就等著以死謝罪吧!”印暄沉聲道。侍衛們聞言無不悚然惕然,叩首謝恩。
印暄轉而俯視杳兒,冷冰冰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行刺朕?”
杳兒麵白唇青,目光怨毒地瞪著他,咬牙一聲不吭,猛地將頸子向前一送,意圖就刃自戕。
製服她的紫衣衛眼疾手快,迅速將刀尖回撤幾寸,叫她撲了個空。
“看來她是死活不招了,還是我來替她說吧。”印雲墨籠袖走上前,淡淡道:“她叫黃姚,是前吏部尚書的幼女,至於行刺動機嘛,皇上應該已經知曉了。”
“黃姚?”印暄有些意外,“那方才的陸名延又是誰?”
“陸名延或許就是陸名延。宮內的太醫和咒禁師,都是層層篩選、嚴格甄拔而來,家世甚至要追查到祖上三代,哪有那麼容易偽造身份?入選宮女的條件則會放寬,且來自各地,人數眾多,若有心之人想假造身世名姓混入,倒不是太難。”
印暄一點即透,立刻反應到:“照你這麼說,陸名延無故刺駕,臨死前又為她遮掩身份,一力扛下全部罪行,便是受這黃姚的指使了?”
“很有可能,至少他們兩人之間有著密切的聯係。”印雲墨轉頭望向委頓於地的少女:“黃姚姑娘,我好奇的是,你既不懂術法,也沒有任何權勢,又是如何讓陸名延聽命於你,甚至不惜暴露修行界禁忌的降師身份?”
杳兒恨然看他,嬌憨天真的神態在蛇一般的冷酷眼神中消失無蹤,“若非你壞事,我已大仇得報!此番行刺,我早做好了與狗皇帝同歸於盡的準備,就算千刀萬剮,我也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就慢慢猜疑去吧!”
“你不說,我未必就猜不到。美貌少女想令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聽命於她,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也不過一個。你的嘴或許能嚴守秘密,身體卻不會。”印雲墨上前兩步,俯身伸手搭住了她的腕脈。
杳兒慌忙甩手,但已來不及。麵前這個眉目流麗、意態疏懶的男子牢牢把住她的脈門,笑吟吟道:“脈象回旋流利,圓滑如滾珠,是喜脈呀,恭喜恭喜——得有兩三個月了吧?”她狠狠咬住嘴唇,越發凶狠地讎視他,手指縮進袖口裏。
印雲墨抽手起身的瞬間,旁邊始終全神戒備的那名紫衣衛猝然刀尖一點,在少女慘叫聲中將她的手背釘在了地磚上。“你還敢禦前行凶,暗器傷人!”那紫衣衛含怒道。
印暄聞言心中一凜,見她指縫間落下幾枚幽藍細針,頃刻將汩汩的血流染作烏紫色,又望向背對著她的印雲墨,忽然生出一股自身遇刺時都不曾如此強烈的心驚肉跳與後怕,叫他手心一片冰涼。
怒氣如朔風卷雲湧入眼底,皇帝厲聲道:“來人!拖下去,斬立決!”
印雲墨拱手求告:“請聖上從輕,留她全屍。她腹中胎兒已成形,若母體死無全屍,嬰靈受刀斧煞氣衝撞,輕則難入輪回,重則化戾作怪。”
印暄餘怒未消地瞪他一眼,停頓片刻後,方才勉強道:“準。改絞刑,立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