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善泅者常溺於水,一意玩火終自焚(1 / 2)

禦駕在三千紫衣的拱衛下朝皇宮東南方向疾行。

種了蠱的頭顱早已融入夜色不見蹤影,印暄卻冥冥中受到某種牽引似的,毫無偏差地尾隨它飛過的路線,最終來到一處偏僻陰暗的院落。大殿的飛簷鬥拱有些破舊掉漆,圍牆的牆基與牆頂也長出了淒淒雜草,似乎已久無人煙。

“這是什麼地方?”

“回皇上,這是丹鼎院,原本是太醫署煉製丹藥的地方,後來嫌它潮氣重,就荒廢不用了。”

印暄下令:“將這丹鼎院團團圍住,不許任何人逃出,其餘人隨朕進去搜捕凶徒。”

印雲墨借著火把打量一番,伸手一推,門扉豁然洞開,內中黑黝黝的,似乎闃無一人。

他正要邁步進門,手腕卻忽然被人拽住,回頭一看,卻是皇帝冷著臉道:“朕麾下難道沒有勇士,要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去打前鋒?”言罷手上一扯,將他甩到身後。

手持奉宸刀、蓄勢待發的紫衣衛立刻湧入院中,一麵搜尋,一麵在各個角落燃起燈火。很快便有人過來稟報,在殿內找到一間密室,發現其中有可疑之人。

印暄立即率眾衝進殿中密室,果然見一個身著杏色道袍、披頭散發的人倒在房間中央。在他身前,法壇被打翻,香爐、符紙、爐灰灑落一地;周圍的地麵滿是褐紅色的詭異圖案,散發著一股甜腥味,似乎是用血塗抹而成。

紫衣衛立即上前將那人翻過來,忍不住驚呼起來。原來那人七竅流血不說,咽喉上還緊吊一個拖著血淋淋內髒的頭顱,仿佛是那顆死不瞑目的人頭,用兩排牙齒咬住了他的喉管,抵死不放。

“他就是施法的降師?”

印雲墨點頭,“應該是。我早說過,飛頭降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操縱的,即使是道行高深的降師,也有被怨魂反噬的危險。”

印暄上前幾步,在滿室火光中看清了那人的麵孔,失聲道:“怎麼會是他?”

倒地的降師,竟是早已死去的咒禁博士陸名延!

“原來他是詐死以脫身,隱藏幕後操縱一切。”

“他似乎還有氣,皇上,請先讓頭顱——呃,是娘娘——移移駕。”印雲墨湊近皇帝耳旁低聲道。

印暄命幾名心腹衛士將那顆頭顱用錦緞包裹,清洗後秘密送去熙和宮,縫回到慧妃的無頭屍身上,隨後也附耳問道:“那隻蠱呢,怎麼處理?”

“皇上若想留著,可將蠱收回,每日多耗一點精血飼養罷了;若嫌醃臢,不妨交與我來處理。”

“你處理吧,朕養什麼不好,養隻蟲子!”

印雲墨失笑:“那是,皇上要養,也得養金蟲。”

印暄聽了一琢磨,覺得有語帶雙關的嫌疑,不滿地斜了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說話就不能正經點?”

“我?我說話很正經啊。有時,關鍵不在說的人,而在於聽的人怎麼想,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嘛。”

“你——”

在場紫衣衛見皇帝與一名不知身份的男子呢喃低語,挨得極近,幾乎算是耳鬢廝磨了,紛紛斂息低頭,看地板看靴子尖,隻作非禮勿視,唯恐撞破聖上*,小命不保。

此時,那寂然不動的降師忽然從血跡斑駁的喉間嘶嘶抽了幾口氣,緩緩睜眼。頓時引得一室侍衛抽刀出鞘,如臨大敵地架在他頸上。

他望向被眾人圍在中央的印暄,滿麵血汙亂發看不清神情。“可惜呀……功虧一簣……”他翕動嘴唇,吃力地吐字。

“陸名延!”印暄臉色一沉,寒聲道:“你以咒禁師的身份為掩護,在宮中大行巫毒魘勝之術,屠戮宮人、殺害皇妃,甚至圖謀弑君,這每一項,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你受何人指使,還有哪些同黨,從實招來,朕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沒人……指使我……倘若一定要說有……那便是仇……血海深仇……”陸名延艱難地撐起身坐在地上,邊喘邊道,“死罪我不怕……抄家滅族?嗬,我早就家破人亡,至親三族都被夷盡,就算皇上還要夷其餘六族,我也顧不著了……”

印暄皺眉審視他,“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我不姓陸……我是前吏部尚書黃謙的幼子黃姚,是黃家一門六十八口、三族三百七餘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吏部尚書黃謙……那老黃皮子何時死的,怎麼還夷三族?”印雲墨低聲問。

印暄麵無表情道:“明德三十一年,瑞王篡逆案中犯附逆罪,腰斬,夷三族。先帝親下的旨意,怎麼,你有異議?”

“不不,我怎敢有異議,自己的腦袋還長不牢呢。”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皇帝冷哼一聲,著侍衛立即頒旨:“犯人黃姚,圖謀弑君,以妖術殺害皇妃、宮人,罪大惡極,處淩遲,明日午時行刑,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