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旨!”立刻便有紫衣衛領命去擬旨。
印暄又撫慰微一道:“道長此番立下大功,且在太醫署好好養傷,待傷愈後朕定有重賞。”
微一謝恩後道:“貧道不求重賞,隻求皇上一件事。”
“所求何事隻管道來,朕盡力而為。”
“貧道想向皇上求一個人。”
“誰?”
“他。”微一一指印雲墨。
印暄怔住,“他?你要他做什麼?難道要他同你出家當道士不成!不行,朕絕不同意!”他想起方才應允得太爽快,不禁有些懊惱,心念一動,轉笑道:“他不過是一個暫時被赦免的囚徒,道長要他何用。朕早有言在先,道長若能破邪祟保住震山關,朕願拜為太傅。這帝師之尊榮,與一個囚徒相比孰輕孰重,道長應該心中有數。”
“貧道確實心中有數。”微一毫不猶豫道,“求皇上成全。”
印暄暗自惱火他的不識時務,卻不好直言,在屋裏負手踱了兩圈,語帶威脅地問:“道長此言,是否不屑於太傅之位?”
“貧道萬死不敢!微末蟄螢,不敢為日月增輝,貧道本自恃修行,如今方知天外有天,慚愧不已。先生乃不世高人,貧道欲拜其為師,求皇上應允。”
“原來你是想要拜他為師。”印暄容色頓緩,轉而問印雲墨,“你意下如何?”
印雲墨淡淡一笑,對微一道:“你我並無師徒之緣。我做不了你的證道上師,頂多做個隨機福緣。這樣吧,我給你一夜時間,天亮之前,你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得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隻有一夜?”微一興奮而惋惜。
“有悟性一夜足矣,無悟性一生也枉然。好了,”印雲墨撫掌道,“我今夜就留宿此處,請皇上恩準。”
這兩人說起話來神神道道、語焉不詳,偏又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好似一顆莢裏的兩粒豆。印暄心下不喜,但二人打著傳法證道的旗號,自己也不好阻攔,隻得勉強道:“準!”旋即拂袖而出。
走到門外,他勾了勾手指,叫隨侍的紫衣衛郎將左景年過來,低聲吩咐:“你給朕徹夜守在門口,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鬼。”
“臣遵旨。”
印暄想了想,又道:“注意屋裏的……動靜。”
“臣明白。”
“你真明白?”印暄斜睨他。
“臣真明白。”左景年一臉嚴肅。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生出了些心有靈犀的慰藉感,“好好替朕辦事,朕不會虧待你。”
金星隱退,晨光漸明,一輪紅日從東方天際噴薄而出。
門扉霍然開啟,微一一身整潔如新的青色道袍,神清氣爽地走出廂房,仿佛傷痛一夕間便已痊愈。
徹夜守立門外的左景年上下一打量他,驚道:“道長,你的手臂怎麼……又生出來了?”
微一笑道:“人非守宮,斷肢焉能再生,不過是一點障眼法罷了。”他隨意甩了甩右臂,左景年隻覺眼前一花,分明是條空蕩蕩的袖管,不由讚歎:“道長好神通!”
微一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貧道這點微末伎倆,比起先生,簡直是雲泥之別。”
左景年忍不住問出了心中困擾許久的疑惑:“道長可否明言相告,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微一歎息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道長也不清楚?”
“我隻感覺,先生猶如一泉天水,看似淺不盈指,實則深不可測。”
“道長此言何意?公子也是修道真人?”
微一屈指占算,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貧道見你與先生緣分頗深,不妨實言以告,先生不但毫無法力,體質也弱於常人,且命中劫難不斷。你若真關心他,就在身邊好好護衛他周全吧。”
左景年恂然抱拳:“多謝道長指點,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微一仰天長笑而去,“芸芸眾生,碌碌一世,又有誰真的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呢?貧道也沒有說人的資格,此番僥幸得了大福緣,合該捂著嘴回去竊喜才是。哈哈……”
殿外走廊上,魏吉祥領著一夥身著葵花團領衫的內侍,與微一不期而遇。雙方各執含義不同的拂塵,一團和氣地謙讓:
“魏公公先請。”
“微一道長先請。”
虛禮一番後各奔東西。魏吉祥走著走著,突然福至心間、靈台頓明,狠狠一拍大腿:“有了!”他急急轉身,險些撞上尾隨的小太監。
一幹人邊趕著跟上,邊喚:“公公去哪裏?”
魏吉祥頭也不回:“麵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