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問計假托神仙事,回魂隻待衣錦還(3 / 3)

他尾隨入了宛寧宮,轉進一間無人內殿,見印雲墨停下腳步,便如木樁般站定不動,低眉斂目一聲不吭。

印雲墨側著頭看他,忽然嗤笑一聲,“真成木頭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姓名麼,如今該明白不是姓黃名舒了罷。”

左景年雙膝跪地:“卑職以下犯上,冒犯王爺千歲,請王爺責罰!”

印雲墨繞著他踱了兩圈,不緩不急地道:“何止是冒犯,你都鑽到本王被窩裏去了……你說,這事兒若是捅到皇上麵前,該當何罪?”

左景年攥緊了拳頭,將前額低伏於地:“卑職萬死莫贖其罪!請王爺當場賜死,萬不可上達天聽,以免王爺聲名受損。”說罷抽出腰間奉宸刀,雙手奉於頭頂。

印雲墨接過刀,在手中舞弄幾下,見左景年毫無反抗之意,隻俯首待死,登時大笑著拉起他,“開個玩笑罷了。被我熏染這麼久,鐵樹都開花了,你怎麼還一點長進都沒有,說什麼都當真。”

左景年怔怔看他,“王爺,卑職……”

印雲墨眉一挑,“卑什麼職,當初不讓你自稱‘在下’,如今反倒變本加厲了。我最後給你次機會,若是叫錯,你就永遠別想再見我——叫我什麼?”

左景年低低道:“王……公子。”

印雲墨板著臉:“我不姓王。”

左景年心一橫,咬牙又叫了聲:“公子!”

印雲墨朗聲而笑,將奉宸刀送回他腰間刀鞘內,“對了!隻有我們兩人時,我是公子,你是景年。記住了麼?”

左景年心中百感交集,胸口仿佛被一塊滾燙的大石堵住,連呼吸中都帶著酸澀的熱意。“記住了。”他鏗然道,抬頭直視印雲墨。

隻是這一看之下,正有如冰雪當頭傾倒——麵前金冠華服、口角含笑的男子,若是再豐腴幾分、再年輕幾歲,分明就是夢中少年阿墨的模樣!

曆王……印雲墨……阿墨……他怎麼就沒想到呢?!光是聽聞清曜殿中人的真實身份乃是當朝皇叔,便已令他心亂如麻,徹夜難眠,隻恨不得遠遠地避開去再不相見,可又忍不住遠遠地偷看他的身影輪廓。如今這一驚人之念,更是如同一把利刃直插胸腹,攪得五髒六腑支離破碎、劇痛難當。

阿墨阿墨,他究竟是不是阿墨!如若不是,天下真有這樣巧合的容貌?如若真是,他又為何一無所知,仿佛全然不記得夢中之事?難道他真不記得,正應了那句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還是說,他根本就不願與他相認,相逢隻作路人麵?

左景年麵無表情地立著,分辨不出心中是惱是苦、是傷是痛,隻覺整個人都木然如死了。

“怎麼了?”印雲墨伸出五指在他麵前晃了晃,“魂兮歸來。”

“……沒事。”左景年長而微弱地吐了口氣,麵上異乎尋常的平靜。

“回過神來就好,”印雲墨笑著輕拍他胳膊,“我怕你就這麼僵死了。”

隔著厚實的秋衣,左景年依然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宛如自己在夢中抱著阿墨時懷中的熱度一樣。他胸口猛揪,不禁後退了半步。

印雲墨似乎並未察覺他的微動,猶自沉吟:“王府至多半年可建成,屆時我便不得隨意出入皇宮,恐怕一年也見不到你幾次麵了……要不,我想個法子,從皇上那兒將你討過來?”又搖了搖頭道:“不可不可,這不是誤了你的前程!唉。”

左景年覺著凍僵麻木的胸口仿佛春陽烘照般,因他的幾句話又有了複蘇的溫暖,衝口而出:“我願意!”

“什麼?”

左景年深吸口氣,堅定地道:“我願為公子效命。什麼前程功名,於我而言不過是浮雲,隻要公子不嫌棄,我願終身為公子驅策。”

印雲墨深深看他,目中滿是欣慰與喜悅,忍不住伸手擁住他,用力地抱了一下。“多少年了,一點都沒變。”他喟然長歎。

左景年僵在他懷中,霎時心跳如鼓,渾身血液都衝到了頭臉,在耳邊嗡嗡作響,哪裏聽得清這句低語。王爺……公子……阿墨……他思緒驟亂,竟張口結舌不知該叫什麼好。

幸而印雲墨很快放開他,“你若真願意,我會想辦法。”

左景年籍機後退兩步,這才喘了口氣,隻覺連耳根都燒熱起來,拱手掩飾道:“一切聽從公子吩咐。”

印雲墨道:“你先回去當值,久了恐惹人生疑。”

左景年點頭,心中有些悵然,棧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