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存初請了向楓和聞敏吃飯。
一見麵就把向楓猛誇一番,說他如今名聲大振,不僅是蘄水,整個黃州府都曉得他向楓的大名了。
最後他感慨道“向老弟,我曉得你行,沒想到你這麼行,我老應也一直想剿個匪來著,卻連個小偷都抓不到。跟老弟一比,可真是登梯子上天差太遠了。”
向楓笑道“應兄,抓不著小偷說明我們蘄水的治安好,這是你治理有方嘛!你莫要誇我了,這次剿匪是上頭的命令,就算沒有我蘄水營,其他衛所和營兵也會去剿的,隻能說那幫江匪在劫難逃了。”
“你可拉倒吧!”應存初不以為然道,“我還不曉得那些人?他們都是些嘴裏放炮底下放屁的主,就會拖拉推諉,有幾個敢殺去匪的?更不指望以後能殺敵了,唯獨你們蘄水營敢做。老弟,你這次可謂一戰成名,升遷是遲早的事。”
向楓卻歎了口氣,說道“能升遷當然好,但我真不想靠剿匪升遷,真正在戰場上殺敵獲功才是我最想的。那些江匪雖然作惡多端,但有些人還是為生活所迫,不然也不會去幹這掉腦袋的營生。”
應存初感慨一聲道“老弟呀,你真是菩薩心腸,不過我倒要說你幾句——這自古以來,官匪不兩立,為生活所迫之人多了,都可去殺人搶劫麼?就不能去謀其他營生?佃戶為生活所迫不?乞丐為生活所迫不?還有那些被軍戶為生活所迫不?無非是那些土匪覺著這不義之財來得快而已,故而敢藐視道義和王法。”
聞敏聽得一拍手“應大哥,你說得真好!”
向楓被應存初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應兄說得對,是我矯情了,我自罰一杯。”
向楓端起酒杯一口幹了。
“你我以兄弟交往,彼此應當真言相待。”應存初說著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來,問道“向老弟,有件大事你曉得不?”
“何事?”
應存初一臉肅然道“上月二十日,首輔張太嶽張大人仙逝了,享年僅五十八歲,朝廷向各地督府發了庭報。唉!真想不到啊……”
“啊!?”
向楓和聞敏兩人頓時吃了一驚。
向楓正要往杯裏倒酒,一時震住將手停在半空。
張居正還是沒能躲過輪回,曆史的車輪將他定格在那個時刻了,任朝中宵小日後如何對他,任後世如何評說,他都再無能為力了。
大廈將傾矣!
向楓感覺到胸口有些堵,他緩緩放下酒壺,喃喃說道“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
應存初問道“老弟,你之前有所預料?”
“沒有。”向楓搖了搖頭,“兩年前我在京師校試,有幸見了張大人一麵,當時就看到他精力有些不濟,擔心他身體,沒想到這麼快……”
應存初感慨道“是啊,張大人秉政以來,為國事宵衣旰食夙夜操勞以致如此,國失幹城啊!”
聞敏問道“誰接張大人首輔之位?”
應存初道“張四維接任。此人老邁昏花,且一向保守迂腐,朝廷之前的一些新政之舉怕是要有所改了。唉!世間再無張太嶽了!”
聞敏道“十年新政之舉成效明顯,這天下人也看得出來,難道又要倒退麼?”
向楓道“豈止是要倒退?隻怕有人要開始興風作浪了,張大人在地下有知恐怕也不得安生。”
應存初有些疑惑“老弟的意思是……”
“鑒古而知今嘛。古來敢於革新者,有幾個最後得了好下場的?”向楓說著把三人杯中斟滿,“我們一起來敬張大人吧。”
三人站了起來,雙手把酒杯舉過頭頂後又灑到了地上,算作是遙祭了。
向楓這段時間的心情不太好,他明明知道在不久以後朝廷會刮起一股清算張居正之風,但他卻無力改變什麼。
最近,蘄水和黃州甚至武昌的一些商賈和民眾紛紛送來錦旗和錢物,慰問軍士剿匪有成,向楓沒有心情出麵,便讓柳範二人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