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回聽說的事情,段曄霓本來快撐不住了,突然有一日卻有了精神,吃了靈丹妙藥一般,三五日就大好了,還性情大變。

這種劇情段馡不得不懷疑現在這個段曄霓還是不是原來那個段曄霓了。

那幾人越走越近,轉眼來到段馡麵前。段曄霓臉色猶帶蒼白,在病榻躺了許久現在走動時就有些扶風弱柳的味道。出乎眾人意料,她規矩朝段馡行了個禮。

“曄霓見過姑母。前些日子冒犯了姑母,本早就想著來給姑母賠罪的,隻是身子不爭氣,現在才下得床,望姑母不要介意。”她說完話,又咳了一聲。

光這幾句話,段馡就能確定現在的段曄霓不對勁了。可能裏麵的靈魂和她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也可能,是重生。

段馡暗自打起精神,也不想和麵前這人多做糾纏,於是微微頷首,算是接受了段曄霓的道歉。段馡離開的時候,段曄霓就站在那兒注視著她,沒有攔著,好像就真的隻是過來道個歉,沒有其他的打算。

但光是段曄霓出現在段雲芝發起的小聚上,這一點就很可疑了。前陣子誰都知道段曄霓被建元帝重罰,連封號都被褫奪。除了本來就和寧王府利益相關的那些人,誰也不敢和段曄霓表現親近。而段雲芝自小處世圓滑,怎麼看也不可能犯這種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和段曄霓交好,還把人帶到馬場小聚。

兩人沒有什麼交易,段馡是不信的。

正巧這時,宮人牽著馬過來,裴治選了一匹,翻身上馬。然後就牽著韁繩,圍在段馡身邊慢悠悠繞了幾圈,這作態令人一時說不出話來,稚氣得很。

“這是做什麼?”段馡無奈,隻得仰頭問他。

裴治拉了下韁繩,那匹渾身雪白的大馬就收了蹄。他一手牽著韁繩,一手輕輕攏在馬匹雪白的頭頂,然後俯下身來,腰身弓成最為優美的弦,仿佛蘊含了無盡的力量。

“上來?”原本虛虛攏在馬頭頂的手,伸到段馡麵前。裴治的笑此時也變得輕飄飄的,他邀請段馡與他同騎,態度卻絲毫不鄭重,好似隨口一提。

從朱色圓領裏露出來的雪白豎領,在濃烈的陽光下好像在發光,繼而使得裴治的神情也籠罩在光暈裏,看不真切,也無法從中咂摸出任何味道。

“你自己盡興就好,我向來不感興趣。”段馡眼睛被這光線刺得微微眯起,最後還是回絕了裴治的邀請。

在段馡回絕的下一秒,裴治就無所謂一般收回了手,一拉韁繩,雪白得像天際雲團的馬就迅疾跑動起來,眨眼隻剩下一點影子。

裴治緊緊攥著韁繩,等跑出去一段距離的時候又鬆開,有些疑惑地看向那隻伸出去,沒有被人回應的手。他朝著虛空抓了一把,什麼也沒抓住,於是神情變得更奇怪了。

多年來都是順風順水的人,也說不出這是什麼感覺。隻能淺顯的用“不高興”三個字來概括自己此時的心情。

要是蜀四在這兒,恐怕又得被他家這祖宗的臉色嚇得一個勁吐槽。

……

身邊清靜下來後,段馡便看到段雲芝讓人牽了匹溫順小馬到段姒姝麵前。

“來都來了,就騎這匹馬吧。”段雲芝不容分說,把小馬的韁繩遞到段姒姝手裏,話音方落就推著段姒姝要讓她上馬。

方才牽著這匹馬的宮人站在一旁,雙手僵直吹在身側,連抬頭都不敢。

段馡蹙眉,叫住了兩人。

“等等。”

聞聲,段雲芝轉過頭來,段馡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讓人把這匹馬換掉,“姒姝頭一回騎馬,便用我那匹紅梅吧。”

雪琴立馬差人去把紅梅牽過來,那是建元帝專門為段馡挑的小馬駒,出了名的溫順,最適合新手騎。

段姒姝似乎也發現了什麼,她看了段雲芝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越過她徑直走到段馡身邊,“多謝姑祖母。”

一旁伺候的宮人連忙替段姒姝拉好韁繩,扶著她上馬。

剛開始騎馬的人都是這樣,由宮人牽著,先坐在馬背上適應一會兒。

棗紅色小馬駒慢慢遠去。

段雲芝立在那兒,訥訥不能成言。

她許久未曾感覺到這樣的惶然了,上一回,還是幾個月前,在觀鶴亭那回。忽而想起她當著段姒姝的麵,口口聲聲說自己與姑祖母不是一路人時,那語氣裏頗有些自得和清醒。但此時,在自己的手段被拆穿的時候,她又是無比惶然。

不想叫段馡看見自己卑劣的一麵。

段雲芝想說些什麼來補救,伶俐口舌卻突然就不管用了,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