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馡發現,除了在馨德堂的時候,就連回朝慶宮的途中,段姒姝都默默跟在她身後,即使不說話也存在感十足。

她一時間想不通原因,隻能歸結於雛鳥情節。

作為長輩,被晚輩信賴就是一種成就,段馡樂在其中。

但唯一令人苦惱的就是裴治近來尤其喜歡往朝慶宮跑,還每次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一來就窩在那張藤椅上,看人時仰起一張如玉的臉,唇紅齒白,眸色淺淺,叫人怒火頓熄。

一個是好不容易對你親近起來的晚輩,一個是惹不起的麻煩人物,一個勁的都往朝慶宮跑,其中必要條件還是不能讓兩人見麵相處。

段馡想了半天,最後才想出個折中的辦法。

一天的時間分成兩半,除了在馨德堂的時段,段姒姝上午來,裴治要來的話,就給他講清楚,隻能下午來。

段馡向裴治提這個要求的時候,他還委委屈屈半天不同意,直說段馡對待從別國遠道而來的人一點友善之心都沒有。不過,在討價還價無果之後,他還是見好就收,瞬間又換上一副笑臉,同意了。

於是,那兩人就像較上了勁,一個從馨德堂出來,就時時刻刻跟在段馡身邊,風吹雨淋,每日不落。而裴治則是同樣日日都來,像是把段馡這朝慶宮當成了另一個遮風避雨的寢宮。

也是因為這樣,往日能見著裴治身影的宴會上,最近都見不著裴治的身影了。

宮裏幾個公主,大多數人認為的,還是段雲芝與裴治最熟,於是那些許久未曾見過裴治的人,就拐彎抹角跑到段雲芝麵前打探消息。

段雲芝現在除了去馨德堂,之外的時間全是何種應酬交際。旁人問到她麵前來,她也樂得賣個好,答應去看看怎麼回事。

說起來,她以前也想過嫁給裴治,以後要是裴治登基了,她就是宋國皇後。但是隨著眼界慢慢開闊,段雲芝也沒有把所有心神放在裴治身上了。

她想了想,把身邊那個小宮婢喊了出來:“你去打探打探,裴九皇子近日裏都在做些什麼。”

那宮婢退了出去。

但還沒等宮婢打探出什麼消息,段雲芝自己就先在回宮的小徑上遇見了裴治。

“裴九皇子這是去哪兒?”她沒有再喊以前那個稱呼,態度肉眼可見的疏離起來。裴治恍若未覺,照舊親親熱熱地喊她“雲芝”二字。

段雲芝細細打量裴治,頭一次心底這般平靜。她想著,就算去掉那一向都能討人喜歡的甜言蜜語,光是皮相,麵前這人就是頂尖的。世間女子,閨閣之時所能想象出來的如意郎君,僅此而已。

“雲芝也要去朝慶宮?”裴治像是看不見她打量的眼神,一派自然,說話間也沒有絲毫芥蒂。

段雲芝卻注意到他口中的那個“也”字。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除了你,還有誰在那兒?”

“姒姝也常去。”裴治不經意一般提到了段姒姝,說完這句之後,他便看了眼天色,“還有事兒?”

要是他想,說出的話就是最無距離的親密話。同樣的,當他露出一點不耐煩和疏離的時候,那點疏離和不耐煩就會無限擴大,讓人被這份洶湧而來的疏離撲打得不敢上前,望而卻步。

段雲芝當然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很識趣的沒有攔著他繼續說什麼。

不過等裴治徹底走遠之後,她就皺起眉在那兒踱步,走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對勁。

成天往朝慶宮跑,難道是去看誰?可朝慶宮裏隻有段馡……

段雲芝自己喜歡過裴治沒錯,也認為裴治是她見過的最好的男子。但潛意識裏,段雲芝就是覺得段馡不會喜歡上裴治。她也曾想過,自己這位姑祖母日後的夫婿是什麼樣的。想來想去,反正不是裴治那樣兒的。

突然腳下一停,段雲芝想到一個人。

段姒姝也經常往朝慶宮跑!

難道裴治就是借著朝慶宮打掩護,和段姒姝幽會?

想到這個可能,段雲芝臉上不甘一閃而過。

……

四月底的時候,段馡突然收到了段雲芝的邀請。說約了幾位宮外的手帕交在馬場玩兒,宮裏適齡的公主也都會去,所以就想著問問段馡去不去。

對於騎馬這種運動,段馡倒是沒什麼興趣。不過除了一開始的時候,段雲芝喜歡拉著她參加各種宴會,借此撐腰,後來就很少再這麼做了。

故而段馡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

去馬場那日,四月天氣幹燥炎熱。

為了應景,段馡穿了身騎裝做做樣子。她同段姒姝等人站在陰影處,從前頭走過來幾個妙齡少女,眼生,隻有一個人讓段馡吃驚。

那人就是段曄霓。

以前見麵,每回不是一臉挑釁就是怒氣衝衝的,這回卻溫婉得如同水中一朵小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