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的青年總是輕視生活,這是種精神上消化不良的病症,在我還包括同我在一起的人身上卻並無此種病症,在我們看來,一天的時光便意味著絕對的幸福,對同伴表現出輕蔑的神色與硬要求同伴給自己怎樣的行為都極大超出了禮貌的範圍之外。在我成長的路上,因為遇事喜歡設身處地,難免常常顯得有點急躁與敏感,可假如讓我一個人待在某一地方,那樣的話我將用心地體會所有時光與這段時光帶給我的所有東西,品嚐每頓家常便飯,這個時候,我就如同酒館裏的常客一樣有胃口。對於給予我的即便是很小的點恩惠都感激不已。
對於這點,我同我的某位朋友有過意見的交換。他常常希望得到世界上的所有東西,可當他得到的東西同這類東西中最好的相比教略顯遜色之時,他便感到非常失望。我發現我恰好處在另外一個極端,我別無所求,就算得到十分平常的東西時我也心懷感激。我可以接受兩種力量有衝突時產生的喧囂和混亂。從醉漢、從讓人討厭的人身上我也深受教益。他們給身邊的世界提供了某一現實,在瞬間即逝的世間萬態中,此種現實實在是很難忽略不計。
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以前的世界、老婆、媽媽、康柯德以及波士頓,讓人對以前的精神世界非常珍視,就連曾經的魔鬼都近在咫尺。設想某一好的東西被我們發現了而且得到了它,假如我們對這不提任何問題,這東西便會錦上添花。美妙的感受並非都憑借轉彎抹角的分析產生的。全部好的東西都是依靠直覺發現的。我們生存的中心地帶是溫帶。盡管我們也許爬到被單純的幾何學與死氣沉沉的科學所管轄的貧瘠且寒冷的極地,又或是純感覺的地域。在兩者之間是條生活的等分線,也是思想、精神以及詩的等分線——那是某個窄小的條帶。並且,常識也一樣告訴我們,所有好的東西都並非遮遮掩掩的。一個平庸的收藏之人在歐洲全部的畫店裏搜巡,找尋著某幅普桑的風景畫或者是一幅塞爾維特的蠟筆速寫,可《基督變容圖》、《最後的審判》、《聖耶洛姆的聖餐禮》還包括同這些畫一樣傑出的作品卻掛在梵蒂岡、尤費茲與盧浮宮的牆上,在那個地方所有充當他人侍從的人都能夠看得見,更別提所有街上的自然的風景了。每天的日出日落,它們一直都是毫不保留地在人們麵前出現,可人體雕塑更是到處可見。
近來,某一收藏者在倫敦的拍賣行花了一百五十七幾尼亞買了份莎士比亞的手稿。可任何學生都可以分文不花便能讀《哈姆雷特》,研究《哈姆雷特》中莎翁那藏在文字背後的獨具匠心。我覺得我除讀最一般的書——《聖經》,荷馬、但丁、莎士比亞以及彌爾頓的書——之外,再也不會讀其他書了。人們對這麼平淡的生活與世界感覺捺不下性子了,我們處處找尋秘密與隱秘的地方來刺激自己。對木刻術十分精通的印度人、設下陷阱的獵人和捕蜂人便屬於可以讓我們這種讓好奇心得到滿足的奇人奇事的列表裏。
我們想象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是異鄉人,不同於野人、野獸、飛鳥那般同這個地球親密無比,可人這樣的身居局外的命運並同它們無緣。這樣的命運也在此種爬著的、飛著的、在水中遊動著的與有毛而四足的“人”身上籠罩著。在我們對狐狸與土撥鼠、鷹、鷸進行觀察的時候,在世界上的根基它們並不深厚於人,它們也如同是這個世上的匆匆的過客。可新的分子學說說明,原子和原子間存在著非常大的空隙,世間萬物本是彼此隔膜的,並無任何相互貫通的東西。
中間性的世界是最好的。就像我們知道的,自然並非宗教性的。對於教堂的神聖之光,禁欲苦行主義者,印度人與印第安人,她都同等對待。她是既吃又喝而且犯下罪過的平庸之輩。她所寵愛的全部——傑出、偉岸、美都並非按我們的法律來規範的,不是按照主日學校造就出來的。我們吃飯時不但無須限量,也不用小心地遵守戒律。倘若我們可以依靠她的力量變得強大,那麼我們就不應死死抓住這些讓人深感痛心和受氣的戒告不放,更不用說這些戒律也是從其他民族那兒借來的。我們一定要搭起立足現在的帳篷,來抵抗一切氣勢張狂的曾經與未來的謊言。有如此多的事沒有解決,可原本這些事又是最需解決的,何況,即便是以後解決這些事,我們也僅僅是同當前一樣,一點也不積極地應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