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有的友愛比別人說的要多得多。盡管仍有如同寒風一般令世界突然變冷的自私,全人類的整個大家庭依舊還是沐浴在某種如同純淨的愛的元素裏。有那樣多的人在我們房子裏相遇邂逅,盡管我們極少與他們說話,不過我們尊重他們,他們也尊敬我們。有那樣多的人在大街上看到,有如此多的人在我們教堂裏坐在一起,雖然我們緘默不語,卻因可以和他們相處而備感榮幸!讀讀那些遊移不定的目光所說的話語吧。心是很清楚的。

將這種人間情誼放縱,得到的結果就產生了一種打心眼裏的快樂。在詩歌中,在一般的交談中,人們感受到對別人的慈愛與滿足的感情被比作火的物質效果;這種內心的微妙光照就是如此迅速或者還要迅速很多,活躍很多,讓人感覺十分舒暢。從最高程度的熾熱愛情,到最低程度的善意,生活都被它們充滿了美滿和甜蜜。

隨著我們的情感增長,學者坐下來寫作,許多年的苦思苦想沒給他提供任何精辟的見地或者某一滿意的表達;這就有給朋友寫一封信的必要了——頃刻就浮想聯翩,信手拈來,絕妙好詞自動出現。請注意,在任何一個講德行與自尊的家裏,某位陌生來客的到來將引發一場慌亂。某位被別人引見的陌生人被期待著,隨後宣告他的到來,因而介於歡樂與痛苦間的某一不安進入一家人的心田。他的到來基本上給要歡迎他的、好幾個人的心帶來了困擾。房子打掃了,所有東西各歸其位,脫去舊的衣杉換上新裝,要是有能力,他們還一定要設宴接風。對於一個得到推薦的生客,隻有其他人說的好話,隻有我們聽到的好的消息、新的消息。就我們而言,他代表著人性。他正是我們全身心向往的東西。將他想象、揣摩之後,我們就產生了此種疑問:在談話和行動上我們應如何投其所好,而且備感憂心,坐立不安。相同的考慮升華了同他的對話。我們的談吐比以往要高雅。我們的思路十分敏捷,記憶更為豐富,我們的沉默寡言一時之間就悄然離去。我們能將一係列誠摯、文雅、豐富的交流持續很長時間,這些都是從最老、最隱秘的經驗當中總結出來的,因而我們的家人與結識的人當中有人坐在一邊,肯定對我們非凡的能力驚訝不已。隻要這位生客在談話中提及他的癖好,他的解說,他的缺點,一切就算過去了。他已將他想從我們這裏聽到的起初的、最後的、最好聽的話都聽到了。而今他不再是生人了。俗不可耐、愚昧無知、誤解都成了家常便飯。如此一來,當他到來的時候,他依舊會得到禮遇,會設宴為他洗塵——不過,心的悸動、靈魂的碰撞卻不複存在了。

這些感情的噴發又給我創造了一個年輕世界,怎樣的東西能讓人這般愜意呢?有哪些東西可以像兩個人用相同的思想和感情,正當、穩定的邂逅這般美妙呢?才華超群、心胸坦蕩的人的步伐與身影朝這顆狂跳的心走近,那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每每我們放任自己的感情的時候,地球也同樣為此變形;不存在冬天,也沒有黑夜;全部悲劇,所有厭煩,蕩然無存——甚至一切義務;除親愛的人的歡天喜地的身影,任何東西也無法填滿這不停進展的永恒。讓靈魂確信在宇宙的某處,它應同它的朋友再次相逢,它會獨自滿足、歡樂千年。

今天早晨,我一覺醒來,對我的朋友,不管是老朋友,還是新朋友,從內心深處感到無比的感謝。我能把上帝變美嗎?原因在於他每天將他的贈品給我展現出他的美?我並非很難同別人打交道,我喜歡獨處,可是我還不致這樣不識趣,竟不去看那些時常從我家門口經過的睿智的人、可愛的人、品行高尚的人。誰願意聽我話,懂得我,誰就是我的人——一筆永久的財產。大自然還不致貧窮到連這樣幾次的歡樂都不給我,這樣,我們在編織我們的交際線,一個嶄新的關係網;並且因為好多新思想不間斷地證明自己的根據。不久後,我們將在一個我們自己建造的新世界裏屹立著,不再是一位傳統星球上的漂泊者與陌生人。還沒有尋訪,我的朋友便已自己找上門來。傑出的上帝將他們交給我。據最遠古的權利,據德行與它神聖不可侵犯的親緣,我將他們找到了,又或是確切地說,並非我,而是我與他們身上的神嘲諷且勾銷了每個人性格、關係、年紀、性別、環境的厚牆,凡這樣的一些他往往表示默許,而今卻化多為一。

超群絕倫的戀人們,我對你們感激不盡,由於你們代我將這個世界指引到新的高貴的深度,將我的全部思想的意義擴大化了,這些人便是萬代詩宗的新詩——永無止境的詩——聖詩、頌詩、史詩,照樣流動不止的詩,阿波羅與繆斯們依舊吟頌的詩。這些人同樣會又一次與我分離,還是其中一部分會同我分離?我不清楚,可是我一點也不害怕;因為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是這樣的純潔,因此我們是依靠單純的親和力聯係在一起的,我的生命的天才因為如此熱愛交際,相同一種親和力將會在所有同這些男男女女一樣高貴的人身上獲得力量,不管我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