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有所謂的命運的存在,又或是說,世界有它賴以生存發展的法則。然而,倘若確實存在著某一無法抵擋的意誌,倘若我們一定要去接受命運,這樣的話我們就同樣一定要對自由以及人生的意義加以肯定,除此之外還要肯定責任的崇高還有性格的力量。
喬叟在《武士的故事》中曾經這樣寫道:“命運之神,世間萬物的主教,掌管著上帝所預示的全部旦夕禍福,他是那樣的威嚴。盡管世人發誓要違背他的意旨,可是,無論孰是孰非,不管經過了多少歲月的變遷,卻依舊顯應。是的,在人世間,我們全部的嗜欲,是戰是和,是愛是恨,無一不受上天的安排。”希臘悲劇也同樣表達了相同的含義:“凡命中注定的東西一定會發生,沒有人能夠逾越主神朱庇特那寬廣無邊的心靈。”
大自然一點也不多愁善感,當然也不會寵愛或者嬌慣我們。這個世上的凶險與殘忍我們一定要看到,大自然不會在意溺斃一名男人或是女人,反而,它會如同吞下一粒灰塵那般吞掉你的船兒。寒冷並不會體恤人們,它如同針一般刺痛你的血液,將你的雙腳麻木,直到你凍僵為止。病魔、風雪、閃電、雷鳴一定不會尊重任何人。老虎還有別的嗜血如命的猛獸的猛咬,在蟒蛇拚死的纏繞下那骨頭劈啪裂開的動物全都在這個世界的係統之中存在。所有種類都要以犧牲別的種類的性命來安保自己的生存。我們所寄生在其中的這樣一個星球,非常容易受到來自彗星的震蕩還有別的星球的動搖;地震、火山、以及氣候的變化,都可以把它劈開撕碎。開發森林使江河變得幹涸,河床的變化引起了城鎮的坍塌。裏斯本的一場地震,在短短幾分鍾讓數不清的人被壓成碎泥;西非惡劣的氣候,仿佛鋼刀一樣肆意屠戮著人類;對於一些原始部落來說,霍亂、天災就像霜凍之於蟋蟀一樣。天道與神意,絕對也有一條野蠻的、彎曲的、預測不到的道路,通往它的目的地。
或許你會說,對人類存在威脅的災難無非是些例外,我們無須天天都去擔憂這天崩地裂的災變。話雖這樣說,可是,隻要發生過一次,就有再一次發生的可能性。並且,隻要我們沒法躲避這樣一些打擊,對它們我們便會心生恐懼。
可是,同那些時時刻刻都在悄悄作用在我們身上的法則的威力相比而言,這樣的打擊與破壞給我們造成的危害要遜色得多。在動物園裏展覽的動物,又或是它的椎骨的形狀和力量,便是一部命運之書:鳥的喙、蛇的顱骨,就決定了它們自己的局限性。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會受到諸多條件的限製,沒有任何一種是盡善盡美的。
曾經,人們企圖將這座命運之山舉起,企圖將這樣一種源自種類局限性的特症與自由的意誌來進行調和。印度人說:“命運不過是前生的所作所為。”在謝林某句膽大的陳述當中,我們發現了東西方巨大差異的思維中存在著的某一巧合的地方:“任何一個人的身上都存在著某種感覺,他之所以是這樣的,原因在於他生生世世都是這樣,而一定不僅僅是今世這樣而已。”
隻要是對我們有所限製的事物,我們都把它們稱為“命運”。如果我們野蠻凶狠,命運呈現出來的就會是恐怖殘忍的狀態;可是當我們變得高尚文雅起來之時,那些對我們加以限製的事物也便變得柔軟溫馴些。倘若我們的精神層次上升到了精神文化這一高度,那樣的話,敵對勢力也會以某種超凡脫俗的形式出現在我們麵前。
古代斯堪的那維亞的天神用鋼鐵或者大山的重量製服不了芬裏斯魔狼——它朝這一位天神猛撲過去,又踢走另外一位天神。因而天神們便在芬裏斯魔狼的腳踝處綁上了一條比蠶絲還柔軟得多的帶子,如此一來就把它給降服了,它要是越踢踹,帶子便會纏繞得越緊。命運之環也是這樣的柔軟,卻又如此的牢固。不管是白蘭地或者是花蜜,不管是硫酸還是地獄的火焰或毒液,不管是詩情還是天才,都沒有辦法掙脫出這條柔軟的帶子。原因在於,假如我們賦予了命運以詩人在談論它的時候所運用的那樣一種崇高的意義,那麼就算是思想也無法駕馭在命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