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1 / 2)

1931年9月18日淩晨,沈陽周邊的小縣城

“你他媽的孬種,日本人都打到家門口了!你居然說要逃跑!”段飛緊緊抓住麵前站得筆挺,肩上兩道杠的軍官前胸,睚眥崩裂。

“不是逃跑,這是戰略性撤退!”軍官冷硬的臉上沒有一絲絲表情。

“那城裏的百姓怎麼辦!那些舉著鋤頭要拚死守城的百姓們怎麼辦!”接到線報,段飛早就做好了和小縣城共存亡的準備,可是這些穿著軍裝的軍人卻說要“撤退”!

仗還沒打!何言撤退!段飛無法相信,前兩日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戰鬥到底的軍官,為什麼僅僅睡了一覺起來就說要“撤退”!一瞬間,段飛怔愣在縣城指揮所那因為撤退而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廳裏。

那軍官臉上因緊咬著牙關的關係,兩腮的肌肉緊繃著,微微有些突出,淩厲的眼神掃過眼前有些絕望的小縣官,慢慢掰開抓著自己軍服的手,對著身邊的副官說:

“撤退!”

這話落在段飛耳朵裏,仿佛是抽取了他全部的希望,他站在原地,看著軍官一步步走出指揮所,聽著軍隊撤退時仍然井然有序的腳步聲,隻覺得莫大的諷刺,輕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嘲笑軍官還是嘲笑自己,轉身拿起桌上軍官好心留給他的毛瑟1932型衝鋒手槍,拉開了保險……

“啊!”段飛猛的從床上坐起來,抬眼是沒有吊天棚的房梁,巴掌大的房間極目可盡,靠窗的案幾上還擺著一副寫好了的鬥方。冷汗浸透青衣,段飛驚喘,眼前仍舊被夢中的血色浸染,耳邊仿佛還回響著槍子兒穿過血肉的悶響,鋤頭,鏟子落地時金屬摩擦地麵的尖利,婦女孩子被刺刀刺穿時絕望的喊叫……

“咚咚……賈先生,長門裏的孫老爺托人帶口信兒來,問,托賈先生寫的鬥方和字幅都寫好了沒有。”就在段飛失神當下,一小沙彌敲了敲門,站在門口問道。因段飛背對著門口,未能看到他蒼白的臉色。

“先生?”半晌不見段飛回話,小沙彌叫道。

“啊,什麼?”段飛這才見門口等著回話的小沙彌,愣愣的問道。

小沙彌有些奇怪段飛的反應,但這書生平日裏素有些高傲的,也沒多想,便又將話重複了一遍。

“恩,知道了。”段飛仍有些怔愣的道,是了,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被日本鬼子占了家園的小縣長,而是紅樓夢中那個從湖州至京城求取功名的舉子賈雨村了。

回過神來,賈雨村(以後都叫賈雨村了)看了眼案上寫好的鬥方,輕笑,所幸少年時曾跟著思想古板的老父學了幾年古文書畫,這才有了此時立身之資,遂卷了鬥方,連著邊上放著的條幅仔細包好,轉身出了門。

剛過炎夏,又是剛過晌午,正是烈日當頭,賈雨村出門剛走了兩步便覺汗濕脊背,手心裏也漸漸的沁出汗來,怕汙了宣紙,隻好尋了個樹蔭歇了,從懷裏取出一方白帕子,細細的擦了手心並額頭的汗,等身上暑氣稍過再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