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1 / 2)

上回說喜順兒去雍親王府求救,回來時取回水湛親筆書信一封。

於是原本沉浸書中三天兩夜不曾出來的賈雨村此刻正一手執著一牛皮紙做封皮兒的信發呆,隻見那暗黃的封皮兒上寫著“賈化親啟”四字,便如的主人一樣冷肅。

這封信的出現,把將腦袋埋進沙子的雨村狠狠挖了出來。雨村本就不知何去何從的心,此刻更是矛盾,手執著那信,發了好一會兒呆,等到旁邊放著的午膳都涼了個透,雨村才狠了狠心,幾乎是顫抖著將那封信從信封中取了出來,隻見那信上寫道:

“雨村如晤:

自前日一別,甚念。然朝堂事雜,餘抽身不得矣。今聞君嗜書好學,餘心甚慰。然事有過之而不及,當自珍之。前日事君勿多念,待得閑,定往君處釋之。

湛字”

雨村盯著信上那一頁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學文這許多年,從不曾識得一般,可不管看多少次,都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東西,隻得了一句“待得閑”!雨村有些泄氣的將信隨手一折,夾進手邊那一摞書裏。

看完信,雨村像是終於把最後一分精力用光了,隻覺得無邊的困意襲來,腰背疲軟像不是自己的,沒有拒絕喜順兒的攙扶,才一躺到床上,便呼呼睡了過去。

雨村這一睡,仿佛是要將這三天來缺的覺一齊補上,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一覺醒來,雨村仿佛獲得了重生,把那煩心事一齊都拋到了腦後。

臘月將盡,不幾日便是春節,春節不管在哪一個時代,對於中國人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雨村雖然客居異鄉,又無親人在世,然春節總要正正經經的過的,想著是該去采辦些年貨,便命喜順兒帶些許銀子,往那坊市去了。

時近春節,到處是喜氣洋洋,家家張燈,戶戶結彩,走不多時,那喧鬧之聲愈來愈響,雨村知是那坊市近了,隻聽得前麵有一老者手執快板,正畫鍋賣藝,撂地說書,那聲兒蒼勁爽利,正念著辭:

“一塊醒木為業,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遍為家,萬丈驚濤不怕。諸位捧場,小老兒說書天橋下。今兒要講的是崔鶯鶯待月西廂記……”

卻是那一出戲正要開始,這西廂記的故事雨村雖然看過,聽評書倒是新鮮的緊,不由得駐足細聽。

說道普救寺張生見著崔鶯鶯,被迷失了神,說那崔鶯鶯“十年不識君王麵,始信嬋娟解誤人”,雨村聽了不由一笑,道:“世間哪裏就有這般人物,也就話本故事裏杜撰罷了。”

喜順兒聽了,隻心想,哪裏沒有,若公子生得女兒身,莫說是那嬋娟誤人,便說那惹得君王不早朝怕也有得了罷。

又聽得張生與崔鶯鶯情眷眷意綿綿,天生的好眷侶,雨村不由得失神,曾幾何時,他也期盼著家中有一嬌妻,紅袖添香夜讀書,羨煞旁人,可如今,不論水湛是何心思,他自己可還能心安理得的去尋嬌妻嗎?

聽得傷心,雨村甩甩袖子,轉身要走,忽的背後被猛拍了一巴掌,轉身一見,雨村樂了,笑道:“你這促狹鬼!我道是誰這般咋咋呼呼的,做這背後之事!”

喜順兒見狀轉頭,正看見身後一小相公正衝著他家主子笑的開懷,不由心中叫天,這不是五公主殿下嗎?這小祖宗怎麼跑這裏來了!

那五公主身穿大紅色鑲兔毛袍子,身著雪白的兔毛小坎肩,頭上扣著一同色瓜皮小帽子,領口袖口白絨絨的兔毛更是顯得他粉雕玉琢,玉雪可愛,聽雨村說他是促狹鬼,頓時不樂意的撅起了嘴巴,道:

“哎呀,賈雨村,你還記得我呀,濟南府一別,你連名字都沒告訴我,我還以為你不會記得我了呢!”

雨村聽那小公子如此說,頓時起了戲弄的心思,道:“當然記得,像姑娘這般豪爽大方又愛女扮男裝的女孩子可不多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