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1 / 2)

話說雨村那日恍恍惚惚,也不知是如何回到了客棧,滿心滿腦子都是身上,手上那不屬於自己的溫度,直把腦子攪成了一鍋漿糊。雨村慣是不會考慮這些情愛之事的,或者說他從未把事情往情愛這上頭想過,他隻覺得這心頭亂糟糟,麻團穿啊插的,直纏成了球,不舒服的緊,隻想著把這難受的感覺從身上扒下來才算了了。

可這情之一事若是能說不想便不想的,這世界上便沒有那許多癡男怨女了,隻在床上翻過來複過去,烙了一夜的煎餅,第二日水湛打發來照顧兼監視他的奴才看到的便是這麵容憔悴,雙眼紅成了兔子的賈雨村。待到這奴才把這一幕傳信兒回親王府,水湛看了,隻是一番心疼又欣喜不提,先看這眼下,雨村聞聽客棧小二傳話,說有人找自己,略收拾一番,便讓那人上樓來。

不消一刻,便有一十五六歲年紀少年上來向雨村打千問安。

雨村瞅著眼前這少年,見他著青布短打,頗為利落的樣子,想了半晌也想不起自己認識這樣一個人物,便問道:“不知這位小哥找在下所謂何事?”

那小廝見雨村困惑,連忙提醒道:“奴才是四爺派來服侍公子的。”

“四爺?”雨村稍微愣了愣,翻遍他認識的人,也沒找到有一個人稱呼四爺的。苦思半晌,突然想起昨天水湛是曾說過要派個人來,想到眼前這少年身份,雨村哪裏還敢把他當做下人,連忙起身看座。

喜順兒對賈雨村客氣的謙讓,連道不敢。若是以前,他或許不會將賈雨村這樣一個窮書生放在眼裏,可昨天看到小德子那在杖刑下血肉模糊的背,死不瞑目的雙眼,哪裏還敢輕忽自家主子的命令,雖不知主子為何要讓自己來服侍這位賈公子,但皇家之事,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他隻盡心竭力的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不該問的不問,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這就足夠了。

二人心中皆有所顧忌,兩兩推脫之下,局麵有些僵持,喜順兒推脫不過,一下對著雨村跪在地上,道:

“公子此番,真是折煞奴才,四爺吩咐奴才來照顧公子,奴才便是公子的下人,再不敢勞公子如此厚待,您就當奴才是您家生的下人,奴才定當盡心竭力照顧公子。”

雨村聞言,皺了皺眉,隻好應下來,將喜順兒扶將起來,又問他:“四爺可有什麼吩咐嗎?”

喜順兒見他應下來,自是鬆了口氣,聽雨村問詢,回道:“四爺說,本想為公子添置一處房產,又恐太過顯眼,招人詬病,隻等公子金榜題名後,再另行打算,卻是委屈了公子。又言公子進京趕考,筆墨紙硯衣食住行皆需銀錢,令奴才給您帶了一百兩銀票。”

說著,喜順兒從自己懷裏取出一張銀票雙手奉與雨村。

雨村見了那銀票,眉頭稍微皺了皺,隻將喜順兒雙手推回,不待喜順兒言語,道:“這銀票我收下了,隻我乃讀書人,不通俗務,還要勞煩這位小哥幫在下管著。”

喜順兒見雨村不是拒絕收下銀票,又如此信任自己,讓自己管賬,原本有些畏懼的心便少了三分疏離,對雨村道:“公子喚奴才喜順兒便是,不敢稱勞煩,原是奴才分內之事。”

雨村點頭,又去找那客棧老板,安排喜順兒的住處。雨村本想在自己房間旁邊另租一個房間,喜順兒卻道再沒有奴才和主子住一樣的房間的道理。若是尋那下等房住又離得雨村太遠,照顧他不方便,到最後隻得麻煩掌櫃在雨村房裏又加了個小床了事。

對房間裏多住進一個人,雨村本來是很不適應,還是那掌櫃的有有經驗,命夥計搬了個屏風略隔,倒似那大戶人家的碧紗櫥似的,一舉兩得,既方便喜順兒照顧雨村,又不會讓雨村覺得太別扭。

入夜,雨村依舊睡不安穩,水湛的心思,他的心思,紛紛擾擾,再加上屋裏多住了個人,一陣北風刮過窗戶,嗚嗚哀鳴,興許是吹倒了街上什麼東西,發出“咚——”的一聲,雨村一下子便被這聲響驚醒,再睡不著覺。披上棉服,雨村從床上坐起來,心頭愈發的亂,雨村本是那心思簡單的人,最不耐理會這些感情上的事情,如今避不過去,便想著起床溫溫書。

還未穿上鞋襪,雨村便聽到邊上一個溫溫和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公子可有什麼吩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