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下(1 / 2)

水湛折騰了雨村一晚上,直到三更才停。將軟的像水一般的雨村團在懷裏包裹,水湛滿足的歎息,像一隻饜足的獸。

第二日雨村醒來時身邊已然空空蕩蕩,不知為何,雨村的心也跟著一同空了大半,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被拋在地上的棉袍,那是他從姑蘇城出發時穿著的棉衣,唯一一件屬於原本的“賈雨村”的棉衣。

隻著褻衣,從床上下來,雨村珍而重之將那件棉服從地上撿起來,疊整齊,放進衣櫃最裏麵的箱子裏,裏麵是他來到這世上後,完完全全屬於“賈雨村”的東西——一件夏袍,一件冬袍,毛了邊的四書五經,不是油印本,全都是用端正的小楷一字字手抄的,屬於“賈雨村”的印記。

無力的靠在衣櫃上,雨村心中空蕩蕩飄飄搖搖如浮萍,當初重生時的吃住是“賈雨村”賺得的,上京的路費為甄士隱所贈,來京之後,所有衣食住行,就連他即將去報道的翰林院,都充滿了水湛的影子,這世界上,又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他段飛的呢!又有誰能記得當初那個剛剛畢業,剛當上縣長,正準備大展抱負,意氣風發的段飛呢!

深吸一口氣醒神,雨村看了眼掛了滿櫃子的雨過天青色儒士袍,隨手取了一件慢慢穿到身上,雖然他現在生活在水湛的蔭蔽下,但是他總有一天會走出來,欠了債,還上便是,伸手將領口拽高,雨村轉身,隻是,不會以這種方式。

正在這時,“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喜順兒端著水盆進來,道:“公子,您起來啦?”

雨村走到鏡子前坐下,兀自將散落的頭發束起來,道:“今日無事,你便陪我出門轉轉。”

喜順兒知昨夜雨村很晚才睡,必是十分疲累了,本想勸他多休息,但見雨村精神頭不錯的樣子,話終究是沒有出口,隻在一邊服侍雨村洗漱。喜順兒看的出來,王爺雖然是十分喜愛公子,可是公子並不開心,公子終究是同那些相公戲子不同的,隻願王爺能看清楚些,別傷了公子才好。

略用了些清粥,雨村收拾停當後便出了門,自上次賈赦之事後,水湛便安排了一個功夫不錯的師傅給雨村,每次雨村單獨出門,必會跟著。

每次水湛擅自為他做出的決定,雨村從不反駁,因為他知道,就算反駁了水湛也不會改變主意。

出了門,雨村隨意的在京城的大街上閑逛,忽聞前方馬嘶之聲不絕,遂轉身對喜順兒道:“前方如何這般嘈雜,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

喜順兒聞言一促狹一笑,道:“公子,前方嘈雜,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雨村見喜順兒一臉得意,無奈搖頭,道:“何必繞彎子,你且快些說罷!”

喜順兒見雨村無心情玩笑,也不多賣關子,道:“公子剛至京城,平日裏也不常出門,難怪不曉得。此處便是這京城裏頂頂有名的牲畜交易市場了,賣畜生的地方,不光有那平常農耕使的隻曉得賣力氣的牛馬,也不乏寶馬良駒,公子過去看看?”

雨村也是愛馬之人,聞聽此言,欣然應允。

順著大路往前走,約摸一射之地,道左便是喜順兒說的那牲畜交易市場了,過了由兩個石柱子簡單支撐的牌坊大門,入眼是縱深一條大路,兩旁是被一道道牆隔開的小巷,商戶們用油布搭成簡單的棚子,用柵欄圈著或立或臥著牛馬驢等牲畜。

就近選了條巷子,雨村慢悠悠踱了過去,那商戶把圈(因juan四聲)裏清理的幹淨,倒是沒有多少異味。一路走過,雨村不由得有些失望,這市場上賣的大多是些河曲馬,此種馬性情溫順,氣質穩靜,持久力強,疲勞過後也很容易恢複,好則好矣,卻不是雨村喜歡的類型。

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寶馬,雨村不由得有些意興闌珊,想轉過這條巷子便回四合院去了,卻不料拐過了一道巷子之後,看到的卻是另一番景象。

隻見那原本用來規束畜生的柵欄裏,或坐或蹲的擠滿了衣衫襤褸的人,有身著葛綢衣服的人懶洋洋的坐在柵欄外的椅子上抽旱煙,時不時罵罵咧咧的衝柵欄裏麵吼幾句。巷子裏汗臭,糞臭和濕氣混雜著,比之前麵賣牲畜處更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