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湛是如何說一不二的人,這些年老皇帝身體不行了,早就將實權握在了手裏,就是朝堂上反應再激烈又如何,一概被水湛壓了下去。心想著三個兒子也都老大不小了,有心曆練曆練,便派了水瑢去南京推行新政。
隨著水瑢一起的,還有回南京任職的新鮮道台李衛。此時,推行新政的詔諭早已昭告天下,廢除賤籍,鼓勵通商,稅與農同,官紳一體納糧,火耗歸公,官紳經商令有條件解禁,這禁令不是礙於朝堂壓力,而是為了控製官紳不利用自身特權太快發展起來,控製不住。
水瑢與李衛一路行來,一路上大小衙門都貼著布告,解釋新政。李衛抵達南京,交接了手續之後,便開始大力推行新政,他雖然識字不多,可卻另有一套別開生麵的路子,說起來那還真是他的老本行:叫化子的把式。他把水湛的旨意編成兩份:一份原封裝訂成冊,發到各府縣的學宮裏頭,讓教諭和訓導們三天一講,再集中秀才們在一起聽了,回去後廣為宣傳。各府縣的官員們除了逢一考較舉人秀才外,逢五還得應付李衛和尹繼善寄來的考卷;另一份,卻是讓他的幕僚們編成小冊子,上麵全都是鼓兒詞、蓮花落、加官詞兒一類的俚語村言。李衛命令下麵,把他的這些通俗的文字到處散發。各戲院開場時唱的加官戲,茶肆酒樓上說書賣唱前要唱《頌皇恩》,甚至連秦淮河上的風月接客人家,也都每客一份免費贈送。這樣一來,江蘇、浙江兩省,真是連漁夫樵夫也都對雍正的新政做到了家喻戶曉、人人皆知了。
一日水瑢和李衛上街去暗查政令推行情況,碰到前麵似有爭執之聲,而且其中的一個人看著很是眼熟,想了半晌,腦海中忽的一閃,想起來有一次賈寶玉來他北靜王府上拜會似乎身邊就跟著這麼個人,似乎是賈寶玉的子侄一輩的,叫什麼賈薔。
話說賈薔得了為貴妃省親采買女孩子的差事,便帶了幾個管事下了江南,開始的時候很順利,江南畢竟是魚米之鄉,養出的女孩子個個水靈靈的,就算是魚米之鄉,也總有那家裏過不下去的人家,賣兒鬻女的情況也不少,本來已經和那人牙子說好了五兩銀子一個品貌上等的女孩子。可無奈在這個當口上當今聖上下了新政,嚴令禁止販賣人口事,人牙子借口風聲緊,一下子把價錢翻了兩倍。
因為貴妃省親采買戲子的事情家裏長輩都很重視,故給的采買銀錢是很足的,他跟人牙子壓了價錢,足能賺一半錢還多,如若不然,他也不會搶破了頭爭這個肥差,可這人牙子一變主意,賈蓉手裏一分銀錢都剩不下,還要賠上些許,雖然回去跟王熙鳳回報之後還能補回來,可回去從王熙鳳手裏扣出銀子來那就等於從鐵公雞身上拔毛,連門兒都沒有。
故賈薔就想要借家裏的勢力壓一壓這人牙子,咬準了之前已經說好了的理兒,咬緊牙關不給錢,這人牙子能在南京城裏麵混,自然是有勢力的,這私下裏買賣人口乃犯法的事兒,沒有契約的,如何能讓,這不是兩邊人就此事掐了起來。
李衛一見這情況,頓時樂了,他最是個閑不住的人,最怕沒有事兒做,便拉著水瑢湊到跟前兒,打聽清楚這是出了什麼事兒,道正愁沒有嚇唬猴兒的雞的,這不是缺什麼來什麼?便學那戲文裏頭的大官模樣將一隻手背到身後,走著方步踱了過去,清咳了兩聲,故意一口的京腔兒,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衛剛上任,南京百姓都不認識他,可賈蓉認識啊,京城裏誰不認識這個叫花子出身最不講理的李大人,心頭暗道不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草民叩見李大人。”
那人牙子一見剛才還強硬的一臉我上麵有人模樣的賈薔此刻突然間這麼順服,還一臉驚慌的樣子,又聽這一聲“李大人”,便知道眼前這人定是新上任的道台李衛了,連忙跪地行禮。
“聽說這裏有人在買賣人口?”李衛慢悠悠的道。
那人牙子自然是知道朝廷政令的,連街上的孩童都會念兩句那《頌皇恩》呢,連忙道:“回稟大人,絕無此事啊!”
李衛正想發作,那賈薔卻眼尖看到了在李衛旁邊的水瑢,心想著憑著宮裏頭的娘娘與寶叔與北靜王爺的交情,便不會有什麼事,轉身對水溶俯身道:“賈薔拜見瑢公子。”
李衛不解的看了眼水瑢,水瑢會意,解釋道:“這是賢德妃家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