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李泉緩緩抬頭,那雙桃花眸裏再度浮起一層薄薄的霧氣,以往總讓人覺得那裏麵藏著柔情似水,如今卻多了一份隱隱的逼迫。
“包括我自己。”他說。
尚春一愣,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聽李泉說:“師父,如果你真要回去降妖除魔,那行,我去降妖除魔,你帶著他倆去下一個城鎮。”
“不行!”
“師父,這是我最後的讓步,我不會讓你回半山城的。”
尚春咬著牙,李泉梗著脖子。
兩個人,一個在車廂裏,一個在車廂外,馬車還在顛顛簸簸著前進,車後塵土飛揚,留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車輪印,昭示著他們才剛剛走過這裏。
協商破裂。
尚春卻突然掀開了車廂壁上的簾子,李泉驀地睜大眼睛,而柳文柳白也似乎猜不到尚春要做什麼,等到李泉撲進去想要抓住尚春的時候,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尚春的衣角從自己手中溜走,而尚春嬌小的身子穿過那狹窄的車窗飛出了外麵。
“師父!”李泉吼了一聲,幾乎吼出血來。
尚春靈巧落地,回頭看了一眼,隨後便喚出了重劍,二話不說禦劍飛回了半山城。
“該死!”李泉握拳狠狠捶向車廂壁,立刻轉身對柳文說:“你們先去,我去把師父追回來!”
話音剛落,他也緊跟著跳下了馬車,念起口訣,飛身追向尚春。
“誒這,這不神仙麼?”駕車老漢恐怕窮其一生都沒有親眼見過這樣的人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連手中的鞭子都忘了揮舞,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卻還是在向下一個鎮子跑去。
如今,又隻剩下柳文和柳白了。
車廂之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陡然間,一陣風吹來,外麵還在敬職敬業的駕車老漢仍舊安分地揮舞著鞭子,可這風吹來,不由得讓他抖了抖身子,他看了一眼頭頂,日頭已開始烈起來,卻怎麼會忽然那麼冷呢?
“嗬嗬嗬……”驀地,冷冷的笑意從車廂裏麵傳出來,又似乎是從車廂外四麵八方傳過來的,駕車老漢一驚,手中的鞭子抖了抖,不由得對準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
“裏麵二位可坐好了啊,這地界兒有點不大對勁,我可加快速度了啊!”駕車老漢警惕地張望著四周,手中鞭子抽打地“啪啪”響,那麼說著,可車廂裏卻一點回應也沒有,他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抽了個空,轉身去掀簾子,卻發現那兩人還在車廂裏,不由得心中一鬆:“二位公子怎麼不說話呢?真是嚇壞老漢了。”
“大叔莫慌,以後再不會有人能嚇到你了。”柳文淺淺一笑,那駕車老漢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覺得脖子上被什麼東西纏住了,而且越來越緊,他低頭看去,身體竟被一條藤蔓緊緊纏繞。
原來,這就是說的以後再也不會怕了的意思。
那藤蔓如蛇,冰涼滑膩,隨著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越纏越緊,想要將他身體裏的空氣全都擠壓出來,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快要炸開了,憋得慌。
然而,他已發不出自己的聲音,在聽到自己的骨頭被擰碎的那一刻,駕車老漢隻悔了一件事,他為什麼早上沒跟兒子打聲招呼再走呢?
身子軟軟地倒下來,沒有了鞭子的催促,馬匹也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在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邊。
柳白率先跳下了車,站在車邊靜靜等著,四下查看著。柳文緩緩鑽了出來,站在馬車上,低頭看了一眼那已死去的駕車老漢,涼薄的視線在這一方冷清的土地上巡視著。
“我們回半山城。”
“是。”
與此同時,半山城中,那姑娘的身子猛然一顫,手中籃子微微一抖,竟掉落在了地上,周遭路過的人們僅多看了她幾眼,便都選擇了沉默。
她頓了頓,蹲下,慢慢將掉落的籃子還有那碎花帕子拾起,心中卻冰涼一片:“文業,你又何苦如此草菅人命?”
碎花帕子被狠狠扔進籃子裏,姑娘捏緊了籃子,幾乎要將籃子捏成碎片,再無平日裏緩慢優雅的姿態,疾步隱入人群之中,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她究竟去了何處。
人群依舊喧囂,日頭開始慢慢熱烈,金光就要照射滿整個半山城,而那路上,卻一前一後有兩道身影急速而來,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