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劍符宗內總是容易起風。
這不,一陣風兒掠過,不僅帶起了些許泥土,也讓那本就半遮半掩的木窗,“咣當”一聲地拍打在窗框上。
這是哪裏?
屋內,夜子桑這響動驚醒,他盯著頭頂那一縷縷隨風搖動的藍色流蘇,心中升起不安。
這裏不是白丹觀。
他坐起身來,透過暈紅色的紗幔快速掃描房間的四周,黑眸中滿是戾氣。
待發現沒有人後,他稍鬆了口氣,眼中的警惕不減。
掀開身上的綢緞棉被,夜子桑伸出右腳踩在紅木板上,足底一片冰涼。
輕柔的帳幔被人撩開,帶起幾縷若有若無的女兒香,清洌得很。
隨著床幔的聚攏,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朱紅色的梳妝台上掛著一麵銅鏡,胭脂水粉零零散散的放在桌麵,其中還混雜著幾樣首飾。
梳妝台旁就是一方書桌,上麵的筆墨紙硯倒是整齊的擺放著。
這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夜子桑往前走了幾步後站定,細細打量房中的一切,目光兜兜轉轉了半晌,最終還是落在梳妝台上。
他躊躇了一瞬,走了過去。
低頭觀察片刻,他拿起一支粉紅的步搖在手裏比劃。
房內沒有匕首,這步搖雖不夠粗硬,但尾端尖銳,應該能捅進人的皮肉……夜子桑在心裏如此想著。
此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濃重藥味,伴隨而來的,是一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
手中步搖被人攥入掌心,他快速回到床上躺下。
屋外,許夢手裏正端著裝著藥的托盤,沿著鵝卵石小路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哀嚎:“這藥的味道太臭了吧!”
少女用白色的絲巾擋住遮住了小半張臉,想借此來抵抗這撲麵而來的藥味。
待走到房門跟前,她方才定了定神,收起皺了一路的苦臉,用身子推開木門。
床上,裝睡的夜子桑睫毛輕顫,聽著被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握著步搖的手指微動,靜待其變。
近了,快近了……
輕風帶起了床上的帳幔,許夢剛走到床邊,就看到了夜子桑熟睡的臉龐。
“唉……桑娃怎麼還不醒啊,都昏了三天了……”她小聲嘟囔,聲音悶悶的,眉頭都有些憂愁。
她轉身把藥放在床尾旁邊的小桌子上,沒看到床上那人陡然睜開的黑眸。
桑娃……桑娃……隻有爺爺和寺廟裏的鬼會叫他桑娃。
他的眼中升起痛苦,不由得偏過頭來,眸中的沉痛之色被掩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狠戾。
可是爺爺死了,寺廟裏的鬼全被煉化為厲鬼,還有那很會講故事的女鬼……
手中的步搖蓄勢待發,他緊緊的盯著坐在床尾那人的背影。隻要稍有異動,他就會起身用這支步搖插入少女的脖子上的血管。
許夢正有一搭沒一搭的用瓷匙攪拌碗中的藥水,看似漫不經心,手指卻時不時的觸碰藥碗,以此來試探溫度。
隨著動作的起伏,藥味越發濃重了,她時不時的把身子往後仰,側頭悄悄呼吸一口空氣,仿佛這樣就能好受些,露出的小半張側臉讓人既緊張又期待。
夜子桑越看神色越複雜,他閉了閉眼,回想起那日在寺廟的情景。
女鬼的身影一點一點的在他麵前消散成光點,他撲起過去,企圖將它們聚攏,卻隻落得滿手的空氣。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到頭來,她救不了他,他亦救不了她。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的眼底一片冰冷,她早就灰飛煙滅了。
可能隻是一個樣貌相似的人罷了。
許夢隻聽見身後咳嗽一聲,她轉過頭來,驚喜道:”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