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查問(1 / 2)

鬥轉星移,一夜很快過去。

阮雲卿陪了小裴一宿,他哭到最後,神情呆滯,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似的。阮雲卿也沒有再勸他,他們奴才,連在人前展露悲傷的權利都沒有,過了今晚,到了主子麵前,不管他們心裏有多少委屈難過,也都得露出一副溫和笑臉,聽主子的吩咐。

也隻有今晚,小裴能為他死去的親人傷心流淚了。如此,又何必再勸他。與其生生忍著,倒不如趁此一夜,好好把心裏的難過都發泄出來為好。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過來拉袁佑薑的死屍。

阮雲卿幫小裴給袁佑薑換了一套新衣,又重新梳過發髻,拿一床棉被將他的屍身重新卷好,搭到一輛平板車上。

小裴的眼淚好像在一夜之間流幹了似的,阮雲卿本以為他今日會哭個不住,誰料小裴從袁佑薑被搭到車上,到車身漸行漸遠,穿過永安門去,他都沒有再掉一滴眼淚。

小裴的眼神發空,他盯著空蕩蕩的門洞,發了好一陣呆。阮雲卿生怕他承受不住,小裴卻已經背轉身去,踉蹌著腳步,慢慢往麗坤宮的方向走去。

宮裏沒有煉化死人的地方,袁佑薑要被拖到城外,在西郊的窯場裏焚化。阮寶生早就派人打點好一切,給了那個為袁佑薑送葬的老太監五十兩銀子,托他將焚化後的屍骨帶到京郊的墳地埋葬。

一切都辦妥之後,阮雲卿將事情向小裴一一交待清楚。

小裴默然聽著,隻木木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再細問阮雲卿,袁佑薑的墳地在哪兒,墳前可有人看管等等。

自那日之後,小裴在阮雲卿麵前,就再也沒有提過袁佑薑這個人。他好像自守靈之後,就將袁佑薑從腦子裏抹去了一樣,對任何人都不再提起。

袁佑薑死後一個月,一場大雪紛然而至,轉眼臘月過去,新年到來,滿宮上下再也沒人記得袁佑薑的存在,就像那些莫名死在這皇城裏的無數冤魂一樣。這世上,仿佛從沒出現過袁佑薑這個人。

小裴的情緒也漸漸好了,隻是他整個人都比從前沉默了許多。除去在皇後的寢殿裏當值,其餘時候,他都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麵,也不與人來往。閑暇時他依舊擺弄些香料,魏皇後有興致時,也會召小裴過去,陪她一起調製香料。

自袁佑薑事後,小裴對阮雲卿也格外依賴起來。他凡事都要與阮雲卿商量,從皇後那裏得了什麼賞賜,也都會分出一份來,給阮雲卿送去。

姚珠的事一直梗在阮雲卿心裏,他曾試探著問起,袁佑薑可認識舒貴妃宮裏的人。

誰料一提這話,小裴的臉色便陡然一變,他不待阮雲卿的話說完,便斬釘截鐵的答道:“不認得!”

小裴的眉目間露出一股狠意,他咬牙切齒說道:“舒貴妃最是笑裏藏刀,她身邊的人又哪有什麼好人。師傅才不認得他們!”

不知怎的,阮雲卿生生讓小裴嚇出一身冷汗,一提起舒貴妃,小裴整個人都變得凶狠起來,那眼睛裏的狠意跟上次他見到姚珠時一樣,都恨不得將人撕碎似的。

阮雲卿不敢再問,然而他刻意隱瞞,明明認得卻說不認得,讓阮雲卿不得不懷疑,這個孩子,也許是知道袁佑薑死去的真相的。

小裴不肯說,阮雲卿也隻好從別的地方去打聽,莫征派出人去,結果隻查到姚珠是舒貴妃家的家生奴才,當年是隨舒貴妃一起入宮的。

姚珠的爹娘如今還在舒尚書家當差,是舒府的上等管事,在主子跟前,也是有些臉麵的。姚珠從小就服侍舒貴妃,與舒貴妃的情分也非同一般,她是卷雲宮裏的掌事姑姑,舒貴妃極為信任她,行事之間更是十分倚仗,就連大皇子宋軒,在姚珠麵前都恭敬萬分,見麵後總要叫一聲:“姑姑。”

這樣一個心腹宮女,與舒貴妃的關係又如此親密,她該對舒貴妃的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才對。

可如此就更加奇怪,舒貴妃與魏皇後麵和心不和,兩個人當年為爭皇後之位,也曾鬧得腥風血雨,就算是如今,她們年紀漸長,彼此之間都把鋒芒藏了起來,宮裏的人也都清楚得很,這兩個人,生來就是對頭,不管麵上裝得多麼親熱和美,暗地裏,也是恨不得整死對方。

天生敵對的兩方,姚珠到底是怎麼和魏皇後宮裏的管事太監扯上關係的?單看那日情形,姚珠哭得肝腸寸斷,實在不像作假,她如此情重,該是十分看重與袁佑薑的關係,可為何查來查去,卻沒人知道內裏細節?阮雲卿推測多日,也隻想到姚珠與袁佑薑,應該是暗地裏結了對食的夫妻,因為皇後與舒貴妃的關係,他們之間的事情一直瞞著外人,因此也隻有像小裴這樣的親近之人才知道,而其餘人等一律是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