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幾日過去,阮雲卿的傷勢也穩定下來。
這些日子他不是昏睡不醒,就是高燒不退,可把阮寶生和平喜嚇得夠嗆。二人除去當值,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煎湯換藥,喂水喂飯,悉心照料了十來天,這才把阮雲卿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阮雲卿睜開眼時,阮寶生不知喊了多少句佛號,平喜也終於放下心來,問阮雲卿可想吃些什麼。
阮雲卿搖了搖頭,他說話時聲音嘶啞,喉頭一動,就像有砂紙磨擦似的,疼得厲害。
先向阮寶生二人道謝,“這幾日有勞堂兄和平喜哥了。”
不待阮雲卿說完,阮寶生就惱了,“我沒白天沒黑日的守著你,好容易把你救活了,就是為了聽你這句謝麼?”
阮雲卿見他真動了怒,心頭一慌,忙要從床上起來,“哥……”
平喜見了,急忙按住他,“小祖宗,好容易好些,你又亂動,還不快趴好。”
重又扶阮雲卿趴在枕頭上,平喜回身推了阮寶生一把,“你不會好好說話啊?”
阮寶生怒道:“我擔驚受怕的,發發牢騷還不成?”
心裏到底心疼,阮寶生氣了一會兒,便趕著去小廚房裏要來一碗人參燉雞,給阮雲卿補身子。
阮雲卿行動不便,不能起身,平喜找來幾床厚棉被,給他墊在身下。阮雲卿趴在被子垛上,半歪著身子,阮寶生怕他隨意亂動,裂開傷口,讓阮雲卿隻管趴著,他坐在床榻邊,端著湯碗,喂他喝湯。
傷口還未結痂,輕輕一動就疼得一頭冷汗,心頭浮著一團火似的,燒得整個人從裏到外都火燒火燎的難受。阮雲卿實在沒什麼胃口,勉強喝了兩口湯,就再也不肯吃了。
阮寶生擱下湯碗,拿帕子給他抹了抹嘴角,這才說道:“這話本該等你好了再說,可我怕你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因此還是此時就說最為適宜。”
平喜朝阮寶生使個眼色,讓他說話別太衝了。阮寶生點頭會意,平喜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盞家夥,連食盒一起,都端了出去,空出屋子,留下他們兄弟二人,也好說話。
阮雲卿見阮寶生說得鄭重,連忙支起上身,說道:“哥哥有什麼話就說罷。”
阮寶生盯著阮雲卿眼睛,臉上的神情也跟著嚴厲起來,“你既然叫我一聲哥哥,你就得聽我的話。”
阮雲卿點了點頭,“我聽。”
“好。”阮寶生正色說道:“我不管你和太子是什麼關係,以後,都不準你再見他!”
阮雲卿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阮寶生竟會跟他說這些。
趁他愣怔的工夫,阮寶生不等阮雲卿反駁,便又說道:“我自會去求顧元武,讓他以後放你一條生路。解藥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我自會想法子給你弄來。咱們兄弟倆有一個陷在太/子黨/爭裏就罷了,另一個也陷在裏麵,不是讓人一鍋端了?趁此機會,能逃脫一個,也是好的。”
見阮雲卿不言語,阮寶生心裏著急,說話時語氣也急了起來,“我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以後不準見他,你也少往太子的事裏摻合!不然,休怪我再也不認你這個兄弟。”
阮雲卿苦笑一聲,阮寶生要真能狠下心來不認他,也就不會這樣一而再的想法設方地救他了。
堂兄狠不下那個心來,可他的話卻還是字字敲在阮雲卿心上,讓他不得不反思起這幾日的事來。且不說這事顧元武會不會答應,就隻說眼前情形,太子會不會再重用於他,尚且還是個未知之數。
這幾日阮雲卿一時糊塗一時明白,可到底還有些記憶。這些日子,趙青、崔太監,小裴,就連莫征都偷偷來看過他了,可卻唯獨不見宋轔的影子。他不隻人沒來,甚至連隻言片語的問候也沒讓人帶來,阮雲卿心中不安,也不知宋轔心裏是如何想的,他是否也像阿良一樣,被宋轔拋棄不理了。
阮雲卿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讓自己再選一回,他還是會像當日那樣挺身而出,將宋軻之事一力承擔,不願讓宋轔受到一點牽連。
行刑那日的事還曆曆在目,宋轔到底為了什麼生氣,阮雲卿至今還想不明白。
人往往就是如此,事不關己時,看得比誰都通透明白。可事情一旦牽扯到自己身上,還沒怎樣呢,自己就先亂了心神,再聰明的人,也什麼都看不透了。
阮雲卿猜不透宋轔的心思,獨自一人胡思亂想,越想心裏就越是慌亂。可不管怎樣,阮雲卿都不後悔,為了知己,他拚了性命也再所不惜,哪怕如今死裏逃生,阮雲卿都不覺得是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