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泛秋意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舒婷《致橡樹》

CHAPTER

四月,春衫更薄,江聽雨收到研究生複試通知。

去淩城的前一晚,她來到劉曉玉的房間,讓她照顧好陸臨淵。回去經過江淮南的房間時,她有意放輕腳步,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麵的動靜,其舉止形狀……很有幾分癡漢的潛力。

房間內一點聲響也無,她直起身子,心想陸臨淵大約是睡著了。說不上失落,但考研於她而言畢竟是件大事,臨行沒能得到他的鼓勵,總歸是有幾分遺憾。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門忽然開了,陸臨淵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握著門把手,站在門後看著她。

她壓低聲音問道:“還沒睡?”

“睡不著。”

“怎麼了?”

“因為還沒有說臨別贈言。”

“不說也沒關係,我又不是那樣小氣的人。”

“不是你小氣,是我一有機會就想跟你多說幾句。”說這話時,他的表情無比認真。

聞言,江聽雨雖極力忍耐,可眼角眉梢都透出笑意。

“你明天一早就走?”

“嗯,早上六點坐班車去鎮上,再到縣裏坐火車去淩城。”

“對不起,沒能陪你一起。”

她燦爛一笑:“不用陪,在家等我好消息。”

“肯定會是好消息。”他站得有點腿疼,身子略微晃了晃。

擔心他站太久會累,她道:“不邀請我進去?”

“不邀請了,這是其他男人的房間。”

“喂!”她訝異於麵前男人不同往日的霸道,忍不住小聲反駁,“這是我哥的房間。”

他灼灼地望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除了陸臨淵,任何人都是‘其他男人’。”

江聽雨後悔不迭,所以前幾天自己為什麼要埋怨陸臨淵不會說情話、還大力推薦他看言情小說啊!

五月,梅子黃時,江聽雨的研究生複試成績出來了,以高分被淩城大學錄取。

六月,可聞蟬鳴,陸臨淵年輕底子好,積極複健,再加上江家照顧得周到,已經能放下拐杖行走了。

七月,夏意正盛,江家院子裏開滿了鳳仙花。

江聽雨跑出去采了一堆,用紗布包好碾碎了,擠出汁水,趁著陸臨淵睡午覺,偷笑著用花汁塗他的指甲。

感受到指尖的涼意,陸臨淵醒了過來,一眼望見幹壞事的小姑娘。

不知他會醒得這麼快,江聽雨像個偷糖吃卻被發現的小孩,咬著唇瓣訕笑道:“你怎麼不多睡會兒,這麼快就醒了呀?嗬嗬……”

他抬起手,看了看她未竣工的傑作,語氣平淡:“好玩?”

江聽雨下意識點頭:“嗯,好玩……”

他將手伸到她麵前:“那你接著玩吧,當我沒醒。”

江聽雨:“……”

十根手指被塗完之後,陸臨淵看也沒看,就直說好看。

江聽雨嘟囔道:“大騙子,看都沒看就說好看。”

陸臨淵閉著眼摸摸她的頭:“乖,別為難我了,一個大男人塗紅色指甲的畫麵太美,我不敢看。”

江聽雨:“……”

擺弄了一會兒,又拍了照,江聽雨讓他自己去洗手。

他耍賴:“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負責。”

江聽雨無奈,隻得帶他到院子的水龍頭邊。水花輕濺,她輕輕揉搓著他的手指,覺得這手指可真白、真軟,比她的手細嫩多了,心下嫉妒,下意識道:“你的女朋友真白真軟。”

從背後環住她的陸臨淵聞言,渾身一愣,怎麼個意思,她這是變著法兒地誇她自己呢?不過嘛,作為“江聽雨至上者”,他秉著女朋友說什麼都對的原則,接話道:“嗯,是很白。但軟不軟,還有待考究。”

江聽雨心下疑惑,回頭想問他怎麼回事,自己的手指軟不軟,難道自己心裏沒點數嘛?

然而還未開口,已被那人用雙唇封住。

“唔……”江聽雨一慌,生怕被旁人看見,忙伸手去推他。

陸臨淵卻將她攬得更緊,雙唇挪開半分,極輕地誘哄道:“別亂動,我就親一親。剛才睡了一個小時午覺,整整六十分鍾不見,好想你。”

他未經人事,說這樣撩人的話也不過是情之所至,此時的吻全憑一腔愛意在摸索,生疏而熱情。

江聽雨不動了,任憑他親,甚至試著回應,陪他一起探尋,羞澀又坦誠。

八月,稻穀熟了,翻起金黃的浪。

陸臨淵康複如初,江聽雨也要著手準備開學事宜,是以決定第二日同回淩城。

那晚,陸臨淵與江光明聊了許久,可究竟聊了些什麼,他隻道是兩個男人的秘密談話,別的便再不肯對江聽雨多說。

江聽雨坐在床上,摩挲著自己的銀行卡。裏麵的錢是她從大學就開始存的,每月固定存入,到現在已經有五萬了,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肯挪用半分,就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修新房子。直到給陸臨淵交手術費的那回,她才拿出來用。後來陸臨淵知道手術費金額後,執意還給了她。

經曆了陸臨淵的生死劫,她忽然意識到摧毀生命的危險是不期而至的,一生看似漫長,卻也可能比流星還短暫。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臨,誰能說得清呢?與其像葛朗台似的守著那筆錢,還不如在能夠盡孝的時間裏,盡可能讓父母開心滿足。

而另一方麵,她看著江光明渴盼車的眼神,就好像看見了小時候渴盼著糖葫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