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旬日功夫,好好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生生瘦成了一把骨頭。往日的衣裙穿在身上。便如套在骷髏架子上一樣。這情狀把同屋的丫鬟嚇得不輕,不敢再瞞著,趕緊就回了賈母去。
當時賈母正不耐煩,困倦得要命卻愣是不敢睡,一點兒動靜兒聽在她耳裏都很打雷似的。二話沒說,先把回話的丫鬟打了十板子,才把人叫進來回話。
聽完之後,賈母心中是有些遺憾,畢竟鴛鴦這麼和她意的丫鬟不多。可也沒說去看看,隻賞了些銀子,便把這鴛鴦移了出去。不過二日,榮慶堂上房便又有了新鴛鴦。
之後,就再沒人關心金鴛鴦如何了,直到她的死訊傳來。
金鴛鴦不是病死、嚇死的,她一條汗巾子把自己吊死了。賈母將她移出榮慶堂,卻一句話也沒有,不管她如何去活。金家人都知道她哥哥金全是因她而死,別說是她那守了寡的嫂子跟失怙的侄兒了,便是沒了兒子的親爹親娘也不待見她。
況且,她父母都在金陵老家看房子,京裏隻有恨她入骨的嫂嫂和侄兒在。好歹伺候了她兩日之後,見老太太再沒有提她的意思,連名兒都叫人頂了之後,便對她徹底撒手不管了。
鴛鴦在榮國府雖是個伺候人的丫鬟,可她也是有小丫鬟伺候的。如今病成這樣,反倒沒人管了,不由得悲從中來,暗自傷懷老太太的狠心。又兼之,她哥哥仍舊每日入夢而來,嫂嫂、侄兒也總是滿腹怨懟,終於讓這姑娘受不了了。有一天夜裏,便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你說咱家這是怎麼了,本來娘娘省親是大喜事,這先有襲人被貶,後有鴛鴦懸梁,多晦氣啊!”新任鴛鴦是賈母新提拔上來的,隻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拉著琥珀在角落裏說話兒。
琥珀頗有些看不上這個鴛鴦,一個小丫頭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還爬到她們頭上了。隻見她冷淡地且過去一眼,“老太太這些日子脾氣可不好,你還是小聲些,不然……怕是也呆不長。”
小鴛鴦也知道自己乍然上位,不能服眾,是以也不在意琥珀的臉色,仍是笑眯眯的。隻是她心裏怎麼想,怕是隻有天知道了。
“老太太大喜,大喜啊!”她們正說著,院子外麵跑進來一個,離著老遠便扯著嗓門兒大喊著報喜。
“哎呀,這才對嘛,天天有喜事才好。”小鴛鴦無聲地一拍巴掌,貼著琥珀的耳邊說道。
賈母煩躁的聲音從上房裏傳出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有沒有一點體統了?!”她都快愁死了,還有什麼喜不喜的?如今便是宮裏娘娘出現在跟前,她怕是也擠不出個笑臉兒來。
報喜的是邢夫人房裏的王善保家的,她背後有主子撐腰,也不在意老太太的冷淡,仍欣喜若狂地嚷道:“奴才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方才宮中用內侍前來傳旨,咱們家老爺被聖人晉封親王了,封號忠榮,食雙俸呢!”
“你說什麼?”上房裏一陣劈裏啪啦的亂響,賈母身形矯健地從房裏竄出來,三兩步來到王善保家的麵前,疾聲厲色地問道:“你再說一遍,誰封了親王?可是政兒?”
王善保家的沒想她竟會問這種白癡問題,訕笑了一下,道:“還能是誰,自然是我們赦大老爺。聖旨上說,老爺他軍功卓著,於江山社稷有大功,這才又是老聖人的幹兒子,是聖人的幹兄弟,這才封了親王呢!”您那位政老爺算老幾啊,就養了個不知道得不得寵的女兒,還想指望她封王不成?
有一瞬間,賈母也不知道她是該喜還是該氣,賈赦成了親王的刺激太過劇烈,讓她疲憊不堪的身體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哎喲,老太太歡喜得暈過去了,快好生抬回去……”王善保家的連忙把人扶住,嘴裏還亂七八糟地喊著,務必讓人知道老太太有多為長子高興。
其實,賈母並不是唯一一個聽了消息昏倒的,榮禧堂裏麵還躺著一個赦大老爺。
被定身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再加一個晚上,身板子基本上已經要報廢的赦大老爺,在聽到自己居然成了親王之後,果斷地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驚喜來得太突然,他這瘦弱的小身板兒根本承受不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