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佑安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決絕，連忙說道：“曼麗，你別這樣，你撐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曹曼麗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淒豔的笑容。
眼睛和口鼻都是血色的，嘴唇上什麼都沒有塗，可是被鮮血給染得紅紅的，與她慘白的臉，形成了詭異的鮮明對比。
這樣的一張臉，對著沈佑安笑了，笑得他覺得，他這輩子都忘不掉曹曼麗那個笑容。
醫生急急忙忙地試圖給她催吐，但是已經沒有用了。
曹曼麗的笑容依然停留在臉上，但是手臂很快地垂了下去，醫生采取的催吐措施，已經沒有半點作用了。
醫生翻開她的瞳孔看了看，向沈佑安說道：“在我們進來的時候，她可能就已經服藥了，現在發作得急，已經……已經沒有辦法了。”
沈佑安坐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已經趴在了桌子上的曹曼麗。
她今天雖然沒有化妝，但是穿戴整齊，在看守所的黃馬甲裏麵，穿著她平時最喜歡的一套衣服。
桌子上和她麵前的協議書，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看守所的警察這時候也趕緊過來了，但是在查看了她的身體以後，也表示沒有了送去醫院的必要。
她死了。
就死在沈佑安的麵前，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她七竅流血，死了。
她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罰我吧……
你罰我吧……
罰她，還怎麼罰，她這明明是在罰他！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她臨死的樣子，不可能忘記她眼睛裏嘴裏鼻子裏都是血地拉著他的手，跟他說，你永遠也不會再看見我，永遠也不會再為我的事煩惱。
沈佑安自己的衣服，都沾了許多她的血，斑斑點點的，看著觸目驚心。
他愛過這個女人，也恨過她，然而當她死在他麵前的時候，這種心理上的震撼，使他連話都無法說出來。
不得不說，她贏了。
她用自己的命，贏了他。
牢獄之災，還有他答應給她的一點點贍養費，他承認，這是在羞辱她。
人本來就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每個月能花大幾十萬，一件衣服就要花上幾萬塊，吃喝更是精致無比的曹曼麗，要被送到監獄裏去，每天吃那種對於她來說簡直難以下咽的東西，甚至可能要做苦活……
就算以後從監獄裏出來了，她也已經四十多歲，年老色衰，窮困潦倒，然後像個乞丐一樣從沈佑安的手裏拿一點生活費，潦倒地過完這一生……
對於她來說，或許，已經失去了希望。
她不願意要這樣的後半生，所以她寧願不要，寧願什麼都不要。
看守所的警察過來把她的遺體給拉走了。
沈佑安依然呆呆地坐在那裏，醫生擔心他狀態不好，連忙把他推出去，要把他送回醫院去。
沈佑安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輪椅在動，抬手製止他，“先別走，我……我在這裏陪她坐一會兒。”
曹曼麗已經不在這裏了，她的血跡也很快被清理幹淨，但是沈佑安隻覺得她還在這附近，就好像還離她很近一樣。
她活著的時候，他是恨她的。
但是她死了，這所有的恨，也就無從說起了。換句話說，死了的她，比活著的時候要更值得他去愛，去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