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得到緩解的車穎想家了,堅持要回家住住。車穎媽媽也渴盼女兒回家住,渴盼早日尋到合適她的供血者,治好女兒的病,天天在家住。她帶了車穎回家,叮囑女兒住一晚上就回醫院去,省得蕭主任和護士長他們擔心。車穎滿口答應。
車穎躺到小屋內自己的床上,好興奮,她幻想著自己會有一天治愈出院回到自己的這個小屋來,像往常一樣,跟正常人一樣地生活、學習。街燈光投進屋來,撫照車穎那雙閃亮的大眼,這雙眼裏充滿稚氣、渴求和憧憬。夜深了,車穎漸漸入睡,接連做夢。夢見她大學畢業到萬凱公司做了經理,好是風光!高挑美貌的她是白領中的佼佼者,她代表萬總跟外商談判,她那熟練的英語博得外商青睞,她那博學的知識和臨機應變的智慧擊敗了實際而狡猾的外商,對方無法拒絕地表示願意到萬凱公司投資。樂得萬凱嗬哈大笑,伸展雙臂摟抱她親吻。她滿麵滾燙,恐懼又渴盼男人的擁抱。摟抱她的人不是萬凱是繼父車得海,他那酒氣熏天的嘴杵到了她興奮不已的麵頰上。她驚嚇不已,大聲喊叫,你幹啥!滾開,你滾開!……
車穎驚醒了,車得海已經掀開她的被蓋,摟抱了她親吻。
車穎極力反抗,用手打他,用腳踹他:“媽,媽媽!快來!……”
車得海伸手捂車穎的嘴:“你這個討債鬼,老子供養了你,卻碰也不讓老子碰一下,老子今天要……”
“車得海!”車穎媽媽嘶啞嗓聲喊著衝進來,二目噴火,手持菜刀怒獸般朝車得海瘋狂亂砍,“你這個壞蛋,你不得好死!我砍死你,砍死你!……”
車得海張皇躲閃:“你,你要幹啥!……”奪路而逃。
車穎媽媽摟抱了女兒痛哭:“車穎啊,媽媽對不起你,我的苦命的女兒!……”
車穎麵色鐵青,無聲落淚。
車穎媽媽連夜打的護送車穎回醫院,一路上,車穎媽媽偷偷哭泣,車穎卻沒有淚水。車穎媽媽在女兒病床邊守護她一夜,直到天亮車穎也沒有一句話。車穎媽媽後悔不已,不該同意女兒回家去住的,家裏那豬狗不如的野獸該遭天殺!女兒本來就是血癌患者,受此打擊她會沉受不住的!看著木然的車穎她心如刀攪:
“車穎,乖女兒,你說話啊,媽媽對不住你,媽心痛啊……”
目無表情的車穎麵肌抽動,終於哭出聲來:“媽媽!……”
母女倆抱頭痛哭。
蕭春來查房了,不明理就:“車穎,你怎麼了?”捫車穎額頭。
車穎身子抽蓄,咬住被子強壓哭聲。車穎媽媽不住落淚。
蕭春以為車穎是為自己病情之事擔心,竭力寬慰:“車穎,別哭,別哭。那兒不舒服,給我說,啊!”
車穎媽媽抹淚道:“蕭主任,我家車穎的命苦啊!昨天晚上,她一定要回家住住,我不該啊,不該偷偷領了她回家去!那個沒有人性的車得海,他……”
蕭春緊鎖眉頭,預感不妙:“他對車穎怎麼了?”
車穎媽媽哭訴:“他要強暴車穎,幸虧我去得及時。”
蕭春舒口氣,長歎,撫摸車穎:“車穎,人的一生會要遇到好多的難事兒,你一定要堅強,堅強地和自己的病魔鬥、和難事兒鬥!車穎,你還在治病,不該離開醫院。”想到自己的種種難事,心裏很不是味兒。
車穎無聲落淚。
蕭春怒瞪兩眼,對車穎媽媽說:“去,你去告他!”
車穎媽媽無可奈何地搖頭:“不行,不行,他是個無奈,是個魔鬼,他會殺人的。他早就說過,遲早要殺了我母女倆。”淚水如注。
蕭春的眼睛潮了,同情而又無奈。
等待也是一種幸福,萬凱曾經這樣說過,這是他從愛情角度來看的。現在,萬凱也在等待,等待好心人的血液幹細胞植入他的體內。這種等待對他來說,既有度日如年的焦渴,也有欲過險關的不安,更有渴求第二次生命的期盼。這一向,他的病情穩定,心情也不像剛入院時那般恐懼,確實是既來之則安之了。人的適應能力是強的,不論是順境或是逆境,時間和意誌是可以改變其心態的。有時候,他還會輕哼起自己喜愛的歌子:
“千萬裏我追尋著你/可是你卻並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夢裏/在夢裏你是我的惟一/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問我到底愛不愛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self/問自己是否離得開你/我今生看來注定要獨行/熱情已被耗盡/我已經變得不在是我/可是你依然是你……”
劉歡唱的這支歌大氣滂沱、寓意匪淺,有耗盡人生的況味和尋求人生的向往。萬凱去過美國,是冬天去的,看了《北京人在紐約》的電視劇和聽了這《千萬次的問》的歌後,引起他一種莫名的衝動和聯想,高興或是苦惱時都喜歡哼唱這歌。他的歌喉不錯,趙鵑就曾經說過,萬總,你其實是可以去當歌星的。他並不想當歌星,他覺得當老板好,想到自己一言九鼎的權威、看著通過自己努力建造起來的一幢幢別致或是恢宏的房屋他就有一種充實的滿足,這是當歌星的人根本體會不到也不可能享受到的。趙鵑這個他早先的秘書現在的副總是個不錯的女人,看得出來她是真心想跟自己好,他也並非沒有動過心,可還是跟她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潛意思告訴他,她還不是自己尋求的終身伴侶。電影、電視和小說裏常常展現男老板和女秘書女副總是情人或是夫妻。他不認為沒有這種可能,卻也認為都這樣描寫就太淺薄。其實,人的感情是最豐富、難測的,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那天晚上,他是真想占有趙鵑或者說是滿足趙鵑,事後,他後悔不已,自己身患絕症就肆意妄為,這是對自己的放縱對別人的不尊!他也耍過女朋友,也跟女人上過床,可最終沒成。對方不是看重他的錢財就是和他沒有共同語言,有個才貌不錯的女友反倒對他有錢擔心,擔心他會變壞,還暗示也許他根本就是個壞人。唉,自己的愛情終歸宿在哪裏呢?患病前他問過自己,覺得茫然。患病後他再也不想這事兒,生死未卜的自己哪還有心思想這事兒。就在心裏或是嘴裏哼唱這《千萬次的問》。這幾天,他哼唱這歌子多了,他萬般擔憂的小車穎的病情有了好轉。小車穎是他住在這令人鬱悶的病區裏的陽光天使,看見病危的她能夠下床走動、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和笑意他真高興。同病相憐,車穎病情的轉歸成了他臉上的晴雨表,車穎痛苦他痛苦車穎快樂他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