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石本以為在裏麵這四年會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沒想到還給他交到了幾個知心朋友,頗有些因禍得福的調調。
隻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魏獅第一個出獄,之後是易大壯,再是沈小石。
離開的前一晚,沈小石幾乎一夜沒睡。他既興奮迎接新生活,又擔憂仍然在裏麵的陸楓。
陸楓的媽媽前不久剛確診了絕症,這些天陸楓心情一直很低落,連信都不怎麼寫了。如果可以,他真不想這時候丟他一個人。
可惜,這都不是他說了算的。
第二天一早,獄警打開電子門,讓他跟上。走前,他給了陸楓一個大大的擁抱,並承諾一年後,等到陸楓出獄,一定會來接他。
“去吧。”陸楓拍拍他的背,麵色有些疲憊,笑容卻很真摯。
沈小石慢慢走出監室,最後看他一眼,擺擺手,跟著獄警走了。
進來時,他就一無所有。離開了,沈小石仍舊什麼也沒有拿,隻穿著身上一套魏獅寄給他的新衣服走到了大門口。
當布滿鐵絲網的大鐵門緩緩自兩邊拉開,一輛黑色越野出現在沈小石視野裏,同時出現的還有倚靠在車門邊,戴著墨鏡的魏獅。
魏獅這個人糙得很,在裏麵時,每個月犯人們都會被安排理一次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一般都不會叫師傅剃成光頭,多少留點發茬。可魏獅不,就是要剃盡三千煩惱絲,剃的一點渣渣沒有,跟個和尚似的。配上他胳膊上的觀音像,易大壯剛進他們監室,第一眼看到他,就問他是不是信佛。
這會兒出了獄,倒是沒再繼續剃光頭。但也不長,就短短的板寸,特別挑人的發型。
好在他頭型長得正,五官也硬挺,墨鏡一戴,露著花臂,酷得跟要去撒哈拉執行秘密任務的雇傭兵一樣,輕易經受住了板寸的考驗。
“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魏獅見他出來了,幾步走過去,大力抱住他,幾掌下去,拍得他背啪啪響。
沈小石聞著他外套上的煙味,沒來由覺得安心。
“三哥,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魏獅出獄後,迅速發揮自己的商業才能,挖掘往日人脈,掏空積蓄,在市中心繁華地段開了家典當行。
沈小石從小就沒認真讀過書,結果一出來就被他送去上了三個月的課,學了各種奢侈品鑒定技能,還去考了駕照。
雖然他學曆不高,但勝在腦子聰明,年輕好學,幾個證都順風順水考了出來。不僅如此,在魏獅教導下,他將當鋪微信號經營的風生水起,短短一年就發展了五千個好友。
眼看陸楓要出獄,魏獅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又花血本開了第二家當鋪,調去沈小石,讓他幫著陸楓一起經營分店。
沈小石有時候都要驚歎,這世上怎麼會有魏獅這樣的人。不僅送他和陸楓去學本事,開店讓他們有口飯吃,哪個朋友出了事,二話不說,傾力相助。
沈小石年紀不算大,但也不小了,算算時間,人生已過去差不多四分之一。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也就碰到這麼一個“魏獅”。
魏獅的好,讓沈小石格外珍惜這個大哥,這個朋友。
他以為,他們一輩子都會是這樣的關係,沒有血緣,但勝似親兄弟。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關係原來這麼脆弱,脆弱到一點酒精,一場醉酒,就能全部顛覆。
淩亂的記憶中,帶著酒味的吻,灼熱的呼吸,手上的觸感,讓先醒來的沈小石每每回想都像是腦子裏被鋼針紮了下一樣,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繼母親之後,他好像又被人背叛了。
這讓他感到憤怒,滔天的憤怒。怒火燒著他的理智,讓他一睜開眼便琢磨著家裏菜刀放哪兒了,滿腦子都是要把魏獅那臭流氓給劈了。氣到根本忘了他又不做菜,家裏哪裏來菜刀。
而魏獅這時候也醒過來,尚未感受到危險,隻手撫著額,麵色難看,似乎正被宿醉侵擾。
然後,他猛地全身一僵,挪開手,順著淩亂的床鋪一路開過去,看到沈小石身上。
沈小石不知是宿醉還是氣的,眼眶通紅,紅的魏獅本就慌亂的內心更是成了一團亂麻。
“我……”魏獅啞著聲音,訥訥不知如何開口。
沈小石牢牢盯著他,一字一句往外蹦,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森冷。
“魏獅,你是不是同性戀?”
男人怔然望著他,臉色比剛醒時更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