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到溫以寧的心坎裏,她還是順從的吃了幾口。
唐其琛這事出得太不順,這麼一看,過年之後也不能馬上工作。董事會那邊是個什麼態度,柯禮拿不定主意,進進出出的,他的電話也多,怕影響唐其琛,索性就沒在病房待著。
溫以寧守著人,vip病房環境優雅,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門口的花兒都是沁人心脾的空穀百合。體征監控器平穩跳動,吊瓶的流速緩慢。唐其琛的樣子像是睡著了而已,他甚至沒有皺眉頭。
溫以寧坐在病床旁邊,靜靜看著,看著他某一時刻眼睫忽然動了動,眼皮緩緩抬了起來。腹上的傷口還是很疼的,清醒之後,就能感受到那股尖銳刺痛順著血脈往上,讓他不適的皺了皺眉。等看清床邊的小人兒時,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溫以寧揪緊了床單,想過無數個他醒來的場景,但真到了這一刻,反倒沉靜了下來。她沒有哭,也沒有誇張的驚喜。隻湊近了些,讓他看得更清楚。
溫以寧聲音微顫,說:“老板,新年快樂。”
唐其琛人太虛弱,本就偏白的皮膚下都能看見青紫的毛細血管,他眼神一刹的迷惘,意識過來後,目光像是有小火把在燃燒。
兩人靜靜對望,滄海桑田,生死無邊。
溫以寧眼前一片模糊,肩膀顫抖,淚水就砸在了他手背。
唐其琛挨了燙,手指下意識的蜷了蜷。他說話時,氣若遊絲,極低的一聲:“念念,新年快樂。”
柯禮打完電話走進病房,見人醒來,肩上的重擔瞬間鬆了大半。後來醫生護士給他做檢查,量體溫,再根據情況調整用藥。唐其琛腹上的刀口是橫切,很細的一道,掩在他微凸的腹肌肌理裏,縫合術漂亮,痊愈後應該不礙美觀。走前,護士給他換了一次藥,術後二十四小時,能吃點流食了。
柯禮給唐宅報了平安,時間太晚,家裏人白天再過來探望。
淩晨一點的時候,唐其琛又發了一次燒,三十九度多,術後的正常反應。但溫以寧還是守了他一夜,天亮了,退了燒,她才趴在床邊打了個盹。唐其琛元氣沒恢複,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掙紮著用沒打針的那隻手,扯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角,輕輕蓋在了溫以寧的身上。
牽一發動全身,就這一個動作讓他刀口跟裂開似的,疼得他冷汗直冒。
早上七點多,景安陽就帶著周姨過來。她推開病房門,就看見了這一幕。
周姨跟在後頭,心酸的直擦眼淚。
溫以寧幾乎一瞬就醒了,她黑眼圈又深了,一臉疲憊擔憂。看到唐其琛忍痛的樣子,下意識的起身要去叫醫生。結果一轉身,就與景安陽撞了個正著。
兩人都有不自在的尷尬。
景安陽默了片刻,說:“衣服髒了,去換一身。”
她來時,除了給兒子弄了營養的吃食,還多帶了一個紙袋,裏麵是件嶄新的羽絨服。溫以寧順應地走過來,她腳腕沒好,一瘸一拐的,低聲道了謝。
景安陽在病房沒有留太久,他與唐其琛的母子關係仍在一個臨界點上,彼此都有介懷的情緒。
整個上午,唐家的幾個至親陸陸續續過來了一趟,唐其琛精神好了很多,除了臉色依舊蒼白。到了中午,溫以寧給他喂粥,一口一口的極盡耐心。瓷勺壓著軟糯的米粒,青菜絲兒撒了一點點,唐其琛還不能坐起,隻頭部稍微墊高了一點。
幾口之後,他忽然出聲:“念兒,你手抖什麼?”
溫以寧故作鎮定,“沒抖啊。”
唐其琛問:“是怕下午的病理結果?怕我得癌症?”
溫以寧手腕一顫,粥都快灑出來了。她低著頭,倔強地說:“你變成什麼樣我都養你。”
唐其琛一顆心像浸泡在蜜糖罐子裏,就這麼笑了起來。
久違的笑臉終於在這張俊俏的臉上重現,溫以寧看得眼眶都紅了。
三點不到,齊教授親自過來了病房,告訴他,結果良好,沒有發現癌細胞。但也警示他,這次手術以後,以後煙酒是萬萬沾不得了。齊教授還給他檢查了刀口的愈合情況,並看了同時出來的幾個化驗報告。
萬幸,有驚無險。
齊教授走後,溫以寧差點虛脫,唐其琛笑容淡淡,望著她,不怎麼正經的問了句:“還記得中午說過的話嗎?”
溫以寧左顧言它,“我再去給你量一次體溫。”
唐其琛勾住了她的小手指,沒鬆。
手背還紮著針,溫以寧也不敢動。被他滾燙的眼神注視得受不了了,她抿了抿唇,索性依到他身邊,輕聲說:“老板,念念養你。”
術後第七天,唐其琛已經能下床走動。從第四天的十分鍾,到現在的一小時,他的身體在康複,精氣神也日漸複原。家裏派了人來照顧,唐其琛沒讓,就留溫以寧在身邊。景安陽雖然擔心,但她實在不想與兒子的關係弄得更僵,便也默默同意。
今天太陽好,兩人在小花園裏走了一圈,太久不被陽光照耀,唐其琛一時不適應,整個人都靠在溫以寧身上。回到病房,溫以寧挺無語地問:“這兒可沒太陽了啊,還能不能直立行走了?”
唐其琛反手就把人抱得更緊,理直氣壯道:“不能。”
溫以寧咿咿呀呀的不滿:“無賴!”
唐其琛還真賴上她了,“反正你要養我的。”
溫以寧笑了起來,沒敢推開他,病號一個,伺候起來就是大爺。
兩人在冬日暖陽裏靜靜擁抱了兩分鍾。
唐其琛聞著她的味道,心中山海丘壑都成平原,甚至有了劫後餘生的錯覺。
溫以寧的頭埋在他頸間,突然說了句:“對不起。”
別人不明白,但唐其琛一聽就懂。這聲對不起,是她對那次訣別的懊悔。
沉默片刻,唐其琛說:“念兒,老天爺給我什麼,我沒得選。你做什麼選擇我都理解,那是我應該受的罪,不是你的錯。無論何時,我都尊重你的決定。”
溫以寧聽見了心底潮起潮落的回音。
“但尊重不代表我同意。”唐其琛話鋒一轉,語氣也變了調,“最多讓你野完這個年,我就會去找你,綁也要把你綁回來。”
溫以寧愣了愣,反應過來,眼睛酸的厲害,整張臉都貼在他的側頸。唐其琛伸手捏了捏她的腰,玩笑道:“蹭這麼緊做什麼?”
溫以寧依言更進一步,嘴唇直接碰了碰他的耳垂。
唐其琛這兩下的呼吸都有點急了,溫以寧撩完就跑,仗著身體健康,很快就從他懷裏起了身,蹦蹦跳跳的離得老遠,一臉壞笑地看著他。
唐其琛食指指著她,在半空虛虛一點,“你那日跟柯禮說過的話忘記了?”
“我說什麼了?”
唐其琛挑眉,“是誰哭著說,隻要我好起來,就再追我一次的?”
溫以寧的臉頰瞬間燙成三分熟。
唐其琛往病床上一坐,雙手懶懶地環在胸口,微微側著頭,吊著眼梢望著她,就這樣的眼神炙烤,活生生的將三分熟變成了九分熟。
唐其琛失笑,不再逗弄,叫她的名兒:“溫以寧。”
直呼全名,還是有點鄭重的。
溫以寧下意識的抬起頭,“啊?”
唐其琛說:“我愛你。”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