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潤墨懶洋洋地咬著吸管,示意她繼續。
阮寧說:“你平常不用套的嗎?”
顧潤墨一口飲料噴了出來,狼狽地擦著臉。他說:“你這個娘皮,不知道害臊的嗎?”
阮寧攤手:“職業使然,我會告訴你,我曾經看過原配找人用攝像頭偷拍的整整十個G的他老公的小黃片嘛,這叫證據。我問不到位,不好結案,也希望你配合。”
“我配合你個皮蛋!”
“好,請出示皮蛋。”
顧潤墨泄氣了:“行行行,阮大法官,您有話請直說。”
阮寧剛測出懷孕沒多久,身體便漸漸開始有了一些妊娠反應,她強壓住嘔吐的欲望,單刀直入道:“你愛澄澄嗎?”
顧潤墨想起那個漂亮又二缺的妹子,就氣得牙癢癢。打從在Z大課堂上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便不停地提醒自己,絕對不能看上這樣的二百五。可這個二百五,明明看起來不像是對男人認真的人,卻莫名其妙地追逐了他七年之久,他們好時,像男女朋友一樣親昵貼心,不好時,能冷戰十天半個月,誰都不肯饒了誰。他告訴她,自己就算娶隻直立的毛毛蟲也不會娶她,而毛毛蟲是他最討厭的生物。那時節,她的臉可真蒼白,後來,她卻又恢複從前的模樣,隻是和他做著有界限的朋友,再也不曾牽手親吻。顧潤墨對此十分煩躁困惑,可是這話,並不必告訴阮寧。他很沒好氣:“隻有你們這些女人才天天想著愛來愛去的。”
阮寧有些疲憊,她說:“那就好。澄澄懷孕了……”
顧潤墨像隻爬到油脂中的昆蟲,可憐地等待千萬年的風化,凝固成一塊琥珀的模樣。
他僵在了那裏。
阮寧揉揉眉心,黑亮的眼珠微微轉動,卻沒讓他瞧出端倪長短。她說:“她說你不愛她,已經把孩子打掉了。我不甘心,為人又很八卦,所以特地問問你,既然你不愛她,這孩子打掉倒也不算很可憐了。唉,都三個月了,聽說拿出來時都有小手小腳了。澄澄哭了三天三夜,滴水不進,我今天問過你,想來她肯死心振作了。”
琥珀被人敲碎了,僵死的昆蟲緩緩抖動了翅膀。顧潤墨一把攥住了阮寧的脖子,他咆哮著:“你再說一遍!”
阮寧被他一攥,本就在攣縮的胃如翻江倒海,咬牙壓了又壓,才緩緩對顧潤墨說:“打掉了,孩子掉了。因為沒有爸爸的孩子,很可憐!不,不是很可憐,是非常可憐!”
顧潤墨渾身發冷,好像被人把頭摁在了冰水中。阮寧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表情從震驚變得痛苦。
阮寧舒了口氣,她很滿意,顧潤墨不是他表麵表現出的那個畜生,更不是對澄澄沒心沒肺。
他沙啞地問她:“澄澄呢?”
“本案宣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你找澄澄啊,你沒有腳的嗎,你沒有嘴的嗎,你沒有手機的嗎?”
顧潤墨恨道:“如果澄澄有點什麼,就算三表叔還魂,我也會宰了你。”
他一溜煙跑了,跑車跟會隱形似的,眨眼就消失了。
阮寧吐得翻江倒海。
後麵的場景阮寧沒見,小五說她在場。顧潤墨抱著澄澄的腳像抱著牧師,一邊哽咽一邊懺悔,從小他本性不壞,隻是十歲被他爹精英教育扔到俄羅斯整整五天心裏變了態,覺得誰也靠不住,說到如果澄澄願意嫁給他,他直接變毛毛蟲都行。搞得應澄澄提溜著車厘子的白嫩小手不知是放桌上還是塞嘴裏。
好尷尬啊。
阮寧看不到這個場麵了,她回到了家鄉的小鎮,跪到了媽媽腳下。
她說她要肚子裏的孩子,她說這是林林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
張暨秋用盡所有力氣打了女兒一巴掌。她氣得雙手顫抖,說:“你這個瘋子。”
阮寧抬起頭,說:“對啊,我是瘋子,媽媽不是知道的嗎,從爸爸死的那天起我就成了瘋子。”
暨秋雙手布滿皺紋,掩著臉頰,嘶啞痛哭。
她說:“你在往我心上戳刀子,你在報複我!你從小就心毒,就是這樣的孬種,別人讓你生氣了,你每每隱忍住,可逮到機會,便再狠狠地氣別人。你今天這麼幹不過是恨我沒給你爸爸守寡,所以你就要做個寡婦好好讓我看看是不是?!”
阮寧愣了,她從沒這麼想過,也從沒想過媽媽這麼多年,對她心存這麼多的戒備。
阮寧垂下頭,輕輕開口:“我不是沒有想過,媽媽為什麼不能再多做爸爸的妻子幾天,為什麼不能作為爸爸的愛人,不能用這個身份再多過幾天,至少,給我一口氣,讓我緩口氣。為什麼要在爸爸屍骨未寒的時候嫁給叔叔,為什麼……爸爸到死都在惦念你,為什麼活著的我也要為你而活。這究竟是為什麼?被愛的人永遠有恃無恐,愛人的那些不是死了就非得瘋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