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原在兩個女人對麵坐下來,在她們凝視的目光中慢悠悠地點上一支煙,臉上是一副高傲的神情,大有藐視一切的架勢。不過,內心裏卻顫顫巍巍地等待著兩個女人的判決。

“不錯,現在這個樣子倒是像個男子漢……我看你倒是適合去公安局當個臥底什麼的,比明玉可強多了……”

韻真的話聽上去既像是嘲諷又像是鼓勵,不過,她內心卻是一陣高興,柳中原既然撕開了自己的偽裝,想必再不會有什麼隱瞞。

沒想到他居然是那個劉蔓冬撫養長大的孤兒,怪不得一直不肯說出她的名字,對他來說多少還是顧念著她的養育之恩呢,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救明玉,說不定現在還不肯說出來呢。

一瞬間,韻真一路上積聚起來的對柳中原的怨氣煙消雲散,甚至內心還對他充滿了同情,沒想到父親遺落在外麵的骨肉竟然七歲就成了孤兒,相對於自己和韻冰來說,他的不幸遠遠抵消了他性格上的缺陷。

不管他現在是個什麼人,做過多少壞事,這個責任都不應該由他一個人承擔。現在父親已經癡呆了,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可自己既然知道了,難道就沒有義務替父親盡點心意嗎?

“明玉,你怎麼說,我就等你一句話,如果你不願意,我馬上就離開這裏……絕不會糾纏你……”柳中原豪情萬丈地說道。

韻真這個時候反而生怕明玉拋棄柳中原,沒等明玉表態,馬上嗔道:“你說得輕巧,難道占了便宜就想跑?明玉肚子裏是不是你的孩子?她有那點對不起你?你可別說這麼沒良心的話……”

柳中原一愣,他沒想到韻真不但沒有拆自己的台,反而是在替自己打圓場,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會又在耍什麼手段吧。對了,那張光盤還是從明玉那裏拿過來自己保管,明玉心軟,不要什麼時候被她灌了迷糊湯把光盤交出去了。

“我又沒說要跑……我就是怕她看不起我……”柳中原小聲嘀咕道。

明玉把抱在懷裏的一個靠墊朝著柳中原砸過去,泣道:“人家還能怎麼樣……都這個時候還說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你要是還像以前那樣沒皮沒臉的人家才看不起你呢……別的先不說,你把那個……劉蔓冬的事情說清楚,她為什麼要派你來潛伏在韻真的身邊?”

柳中原哭喪著臉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隻知道他們讓我……讓我把她降服……至於他們為什麼這樣做我是真的不清楚……好像劉蔓冬身後還有人……”

“你怎麼知道她後麵還有人?”韻真趁機問道。

“有幾次她提到了大老板,反正……我的經費肯定不是劉蔓冬的出的……她那人特別喜歡錢,她才不會自己出錢讓我……那個呢……”

韻真臉上禁不住一陣**辣的,柳中原潛伏到自己身邊的目的可以不必說了,總歸是想方設法把自己變成一個聽任他們擺布的木偶。

隻是這事也太巧了,沒想到他們派來的竟然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親哥哥,萬一他們的陰謀得逞,自己隻有找個沒人的地方碰死算了,否則,家裏人都沒臉見人了。

“那個劉蔓冬是搞模特經紀公司的,她還做什麼生意?”韻真問道。

提到劉蔓冬,柳中原還是有些顧忌,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她的生意好像很多,不過總的來說也就是替那些有錢人拉皮條……那些模特有一些也是孤兒,劉蔓冬七八歲的時候把她們從孤兒院裏接出來,然後培養她們,如果有那個大老板看上了,就利用這些女孩賺錢……”

韻真對男人的世界不是太了解,她隻是聽說男人們養演員、包小三什麼的,還沒聽說過這種職業拉皮條的,不過,透過柳中原的話,她漸漸勾勒出了吳世兵或者劉源和劉蔓冬之間的關係,很顯然,作為男人,他們很可能首先是劉蔓冬的客人,而這種互相之間的信任又讓他們進一步勾結在一起。總的說來,劉蔓冬應該和自己沒仇,她這樣做也無非就是為了錢,現在搞不清楚,到底是劉源的主意還是吳世兵的傑作。

“明玉,我租房子找……這件事你是不是跟劉源說過……”韻真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也不管明玉誤會了。

沒想到明玉扭捏了一會兒,低頭說道:“偶爾提起過……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來……”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明玉向劉源透露了自己的荒唐舉動,然後劉源自己或者是通過吳世兵將計就計,設計了這麼一個美男計讓自己往裏鑽。

如果這是吳世兵的傑作也就罷了,萬一是劉源的主意,那麼今後很可能再也無法繞開他單獨和吳世兵鬥了。

哼,劉源現在是省政協的委員,在自己的母親手下,不妨找個機會敲打他一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他打定主意要保吳世兵的話,那也隻好奉陪了,總不能向他俯首稱臣吧。

“中原,你真的已經決心離開劉蔓冬了?”韻真忽然問道。

柳中原點點頭說道:“嗯,明玉被抓的那天,我去了一趟會所,沒想到她坐在明玉的辦公室裏,原來她已經買下了那家會所,我當時一衝動就掐了她的脖子,追問明玉的下落,最後被她用電棍打了一下……反正我已經和她鬧翻了,也不想繼續替她幹活了……”

韻真一臉驚訝地看看明玉,問道:“會所被劉蔓冬買下了?那你的投資呢?”

明玉苦笑道:“哪來的投資,那天劉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的投資不但沒有了,還說會所虧損,出納卷跑了營業額,我現在不但收不回投資,還欠著會所幾百萬呢。”

“豈有此理?”韻真憤憤地說道:“我總覺得劉源也算是個人物,怎麼也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好歹你也給他……幹了這麼久……不說分紅,起碼把本錢還給你吧。”

明玉幽幽地說道:“我現在也不指望那筆錢了,他是什麼人你也不是太清楚,我隻希望他能讓我過個安穩的日子,我擔心他不會放過我和中原……”

韻真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良久才說道:“這倒不能不防……不過,你們也沒必要膽戰心驚,他和你沒名沒分的,你什麼時候都是自由人,大家好合好散……我覺得他還不至於為這件事不顧自己的身份……”

其實韻真嘴裏雖然這麼說,可自己心裏也沒底,很明顯,明玉上次販毒被抓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報複的一個手段,不然為什麼吳世兵這麼快就知道了自己出麵找徐召走了關係?

說不定公安局就有人向他通風報信。徐召如果不死,很可能會為了釋放明玉的事情惹上麻煩呢。想到這裏,韻真的腦子裏不禁又出現了黑幫身影。

“中原,你那本《黑幫列傳》是從哪裏來的?怎麼看的跟寶貝似的……”韻真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中原神情肅穆地說道:“我母親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就留下了這麼一本書,從小她就用這本書教我識字……留著它也就是一個念想……”

韻真聽了,不由的鼻子一酸,心想,他七八歲母親就去世了,也許現在連母親長得什麼樣都忘記了,這本書實際上就類似於他母親的化身啊,要不他一個孤兒怎麼會一直精心地保存著它呢?

怪不得那天當自己騙他說把書扔垃圾堆之後會有那樣瘋狂的舉動。在這一點上,他還沒有秦笑愚幸運,他起碼還有一張與母親的合影照片,而柳中原卻隻能通過沒完沒了的閱讀這本書來寄托自己對母親的思念。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個壞蛋又比秦笑愚幸運,畢竟他還有一個親生父親活在世界上,還有自己和韻冰兩個妹妹,隻是他還不知道罷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不管他做過多少壞事,他們始終都是母親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也無法改變。

“中原,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這本書對你這麼重要……你母親去世的時候有什麼話留給你嗎?”韻真從來沒有這麼誠心誠意地對待過柳中原。

柳中原一向不相信韻真,不過這次倒是聽出了一點真誠,心裏一激動差點把母親的最後遺言說出來,可隨即一想,自己有另外一個父親這件事不管對自己還是對母親來說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何必要告訴不相幹的人呢。

“我記不得了,那個時候還太小了……”

韻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旁的明玉高興地看到韻真和柳中原有和解的跡象,再不像以前那樣像兩隻鬥雞一般鬥來鬥去,心想,這下好了,今後不必再為三個人之間複雜的關係費心了。不過,韻真拿來的那封信她還一直沒放下。於是說道:“韻真,他的事情等一會再說……這封信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

一想起那封信,韻真冷笑一聲道:“這事我現在反而不著急了,我打算從明天起請上半個月的病假……我倒要看看最終誰先沒有耐心……

信上麵的那些話雖然聽起來刻毒,但是,沒有證據支撐的話就是誹謗……他們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這事沒完……中原……到時候萬一有人來找你問這件事情你怎麼說?”

柳中原愣了一會兒,腦子一轉說道:“我可以不說租房子,我就說是親戚,借住了幾天,再說,我和明玉的關係擺在這裏,誰還能說什麼?”

韻真心裏一樂,心想,虧他想得出,親戚?可不就是親戚嘛。看來自己的生活中充滿了玄機。正應了村上春樹的那句話,相逢的人會在相逢。

正說著,忽然韻真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條短信,乍一看像是一個無聊的段子,可仔細閱讀了幾句,似乎就讀出了一點意思。

“如果你手裏有個寶貝,好多人都想得到它,這個時候你藏無可藏,甚至會落個楚人無罪,懷璧其罪的下場。

這個時候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寶貝交出去保命,還有一個辦法是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寶貝,讓他們在無意之中得到它,這樣你就能悄悄地把真的那個保存下來。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把那個複製的寶貝賣給那些想得到它的人。這裏麵有三個關鍵點,一是複製品要和原物一模一樣,否則將弄巧成拙。

二是永遠不要讓他們找到賣主,但又能猜到賣主是誰,給他們造成一個你害怕了,想和他們妥協的假象。

最後一點是要掌握好價格,五千萬的東西你不能開價五千萬,因為他們覺得沒有賺頭的時候就會選擇搶的方式,你可以賣兩千萬,讓他們覺得占了便宜而沾沾自喜,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人惦記著你手裏的寶貝了。”

韻真把這條短信琢磨了好一陣,忽然就受到了啟發,短信裏說的寶貝,可以和自己的電腦相對應,不是有這麼多人在找它嗎?甚至連黑幫都跑到自己家裏去了。這就是所謂的楚人無罪,懷璧其罪。

複製品?電腦的最大特點就是可以複製任何東西,自己甚至不用複製,隻要把那些加密文件讓陳默想辦法拷貝下來,然後就把貨真價實的寶貝拿出來出售了。

買主是現成的,那個劉蔓冬不是想收集自己所有的秘密嗎?幹脆就賣給她,隻是不知道她肯出多少錢,準確點說,應該是吳世兵肯出多少錢。

韻真看看發短信的手機號碼很陌生,心想,也許是哪個無聊的人發的無聊的東西,正好給自己出了一個好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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