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鬥豔叫了一聲。
門洞那一邊的莫寧氏、婉玲兩個聽見動靜,白著臉帶著人跑了出來。
婉玲推開不住亂跳的爭芳,兩隻手扶著淩雅崢,見她裙子下濕了,趕緊地對莫寧氏說:“母親,瞧著弟妹快生了。”
“抬了軟轎子送少夫人回我房裏!叫穩婆來!”莫寧氏急著喊。
婉玲道:“就幾步路,還等什麼轎子?”攙扶著淩雅崢,嘴裏說著“弟妹忍一忍”,就扶著她向莫寧氏房裏頭去。
淩雅崢咬牙忍著,踩著炮仗皮,心知肚明這事就是衝著她來的,可究竟是誰?眼角掃見眾人忙成一團時,蕙娘就冷冷地站在牆根下,不由地想起進京那天蕙娘說過的話。
“崢兒,先忍一忍。”莫寧氏幫著婉玲將淩雅崢扶到自己個床上,忙著給她拍枕頭、掖被子。
“別忙那些了,將門窗關了。”婉玲道,見淩雅崢支起兩條腿,就替她解下褲子,瞅了一眼,嚇得臉色發白地道:“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什麼東西,能是什麼東西?”莫寧氏啐道,拿了胰子洗了手,待要親自去接生,又怕弄出差錯來,急著罵人:“不是叫穩婆了嗎?怎地還不見人來?”
婉玲皺眉瞅了莫寧氏焦躁不安的身影一眼,兩隻手按住淩雅崢的腿,咬牙道:“弟妹別信她的,用力!瞧著黑黑的腦袋已經出來了!”
淩雅崢頭枕在枕頭上,瞅見蕙娘卷了袖子走了進來,想起柳如眉生產時,人就落在薄氏、侯氏兩個居心叵測的人手上,急著喊:“母親!娘!”
“來了、來了!”莫寧氏趕著回來,擠開婉玲,見蕙娘在邊上站著,就說道:“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母親,這都什麼時候,還管這個?崢兒這肚子,有八個月了吧?”
“才剛七個半月。”莫寧氏急得掉眼淚,兩隻手攥著淩雅崢的手,問她:“你覺得怎樣?”
“還覺得怎樣?母親帶著蕙娘出去!崢兒,你用力。”婉玲推開了莫寧氏,膽子很大地去看,見淩雅崢搖著頭眼睛不住地向蕙娘瞬,就推搡著莫寧氏道:“母親,快帶著蕙娘出去!”
莫寧氏怔怔地,就拉著蕙娘向外去。
婉玲皺著眉,卷了袖子地伸手去探,鼓舞道:“再用點力氣,頭滑出來了,人也就出來了。”
淩雅崢緊緊地咬著牙,先不肯聽婉玲的,見莫寧氏撇下蕙娘又進來了,兩手緊緊地摟著莫寧氏的腰,身子微微地側著,這才依著婉玲說的用力,掙紮到滿身冷汗時,隻覺身子一輕,什麼東西就滑了出來。
“燙過的剪子拿來。”婉玲吩咐著。
這會子穩婆趕了進來,狐疑地看著婉玲,就將剪子遞了過去,又將才落地孩子提起來,瞧著那孩子手腳纖細,不敢提腳,就將孩子托在手臂上,照著皺巴巴的屁股上一拍,聽見哇得低低一聲,這才細看男女,有些悻悻地說:“恭喜夫人、少夫人弄瓦之喜。”
“阿彌陀佛!”莫寧氏長歎了一聲,見淩雅崢臉色發白,就說道:“快來瞧瞧少夫人怎麼樣。”起身接了那一身穢物、皺巴醜陋的嬰孩,瞧著婉玲兩手的血,狐疑道:“你怎麼會接生?”
婉玲尷尬地道:“做姑娘時養著的一隻狸貓在我房裏生個崽子……隻是奇怪,那小貓身上裹著一層肉皮,這孩子身上怎沒那層肉皮?”
躺在床上的淩雅崢,雖臉色發白,幾乎昏厥,但聽婉玲說出這樣爛漫的話,不由地一笑,對婉玲道聲多謝,瞧著莫寧氏親自去給孩子洗去身上穢物,忍不住說:“母親別撒手,別將孩子給旁人看。”看了一眼方才盡心盡力的婉玲,又說:“……不然,就交給嫂子,千萬別給旁人。”
莫寧氏連連點頭應了,待聽穩婆說淩雅崢並無大礙,叫婉玲瞧著給淩雅崢換了一床被褥,就將孩子放在婉玲身邊,叮囑旁人不得隨意進入,就出門站在門邊,先打發人跟莫老夫人說了一聲,隨後瞧見莫持修趕了過來,就憂心忡忡地說:“是有人放了鞭炮,有意嚇唬她。”輕輕點頭,就叫爭芳、鬥豔將撿來的煙花皮拿給莫持修看。
莫持修一愣,仔細瞧了那皮上描畫的吉祥花鳥,瞧見了衍孝、恭賀幾個字,登時明白這煙花是衍孝府裏為過中秋特意跟煙火師父定下來的,於是沉聲道:“看來,家裏出了個心狠手辣的內賊!”蹙眉間,見莫靜齋過來了,就對他說:“你去查一查,家裏庫房裏的煙花炮仗,誰拿了去?若查不出,就去查誰在這兩日進出了庫房。”
“是。”
莫持修又問莫寧氏:“是個丫頭片子?”
“回老爺,是個千金,掂了掂,才三斤多。”
莫持修訕訕地道:“我又沒說什麼……”側耳去聽,聽屋子裏隻有小貓一樣的叫聲,就說:“七個月下來的,也不用急著起名字。”
莫寧氏聽出莫持修的言外之意,冷笑道:“就算有個萬一,取個名字,也能留個念想。”
“我知道你心善,但……不是說,才隻三斤多重嗎?”莫持修嘀咕著,隻覺這孩子未必跟莫家有緣,指不定哪一會子就沒了,勉強挽留,白叫一家老少傷心罷了,聽見屋子裏穩婆說“這孩子冷,叫人燒了火盆送來”又聽淩雅崢說“火盆也未必頂用,將東間的炕燒了吧”,就對莫寧氏說:“你進去瞧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