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琬的眼裏帶著不可置信與反感, 似乎當褚徵音輕飄飄的反駁她‘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時候, 她的神誌就已經被人奪走。
褚徵音小口小口的抿著花茶,將茶杯擱回茶幾上, 眉眼鮮活嬌俏,唇邊還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和薑琬印象中的清高孤傲完全不同。
以往的褚徵音, 連眉峰處都像是藏了刀子, 眼底永遠直白的顯露出嘲諷與厭惡。對他們向來奉行多說一句都是浪費的準則, 沒事就喜歡甩手離開,留她一個人發火。
什麼時候學會了當麵頂撞?
薑琬的眉頭不禁皺了一下, 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臉色倏地變得十分難看,指尖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隨即抬腕指著褚徵音, 語調尖銳。“你不是我女兒!你是誰?”
褚徵音唇邊的笑意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薑琬, 指尖掐了一下掌心,無言的酸澀浮上心頭。
這是褚徵音第二次見到薑琬。
在醫院時,褚徵音因為被音姐的話語擾亂了思緒, 並沒有太過注意她。
直到今天...
眼前這個人,盡管她的容貌與自己的母親別無二致, 但是她的媽媽,永遠都像是一個貴婦一樣矜持高貴,對她雖然有距離感, 但也不曾指著她的鼻子罵過。
那不是她的媽媽。
但又是她的媽媽。
說到底,這還是個平行世界啊。是命運的軌跡偏移軌道,讓她們有所不同。但歸根到底,她們還是平行時空裏不同的薑琬啊。
褚徵音垂眸,語氣淡淡的道。“你了解你的女兒嗎?”
薑琬臉色鐵青,伸出去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曲起,手腕無力的垂了下來,而後在大腿旁慢慢的攢緊。
這個途中褚徵音一直緊緊的盯著她,見狀不由自主的嘲諷一笑,語速很慢的補刀。“我是不是褚徵音,你可以問問外公與舅媽。畢竟他們比你要了解你的女兒。”
薑琬的臉色青了又黑,眼眸沉沉,飛快的劃過一道厲色。
褚徵音沒有絲毫的慌亂,那聲輕笑後眼底的嘲諷幾乎噴湧而出,薑琬原本應該是暴怒的,卻出人意料的漸漸冷靜下來。
這個表情,是她女兒沒錯了。
更何況,她說的對,如果她不是褚徵音,文惠她們與她朝夕相處,她是瞞不過的。
那麼...是什麼讓她變化這麼大?
蒯家?蒯從爍?
薑琬的眼裏閃過一絲探究之意,而後將褚徵音上下打量一下,她覺得褚允可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顯然如今溫情攻勢對褚徵音已經沒有任何效果了。
她已經不是那個還在期待著他們的關愛與看重的小女孩了。
這個孩子,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長大了。
這可真讓人,不甘啊。
薑琬迅速調整表情,那張保養得很好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平靜,然而秀氣的柳葉眉也不能遮掩住她眼底的冷漠,隻見她深呼吸一口氣,公事公辦一樣的態度。
“蒯家家大業大,你要想在蒯家站穩腳跟,你就需要我們給你撐腰。”
褚徵音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等等...給我撐腰的不是薑家嗎?”
薑琬的表情僵了一下,咬牙切齒的道。“你還能指望薑家一輩子不成?你是我的女兒,是褚家的人!隻有我們好了,才能更好的幫你!”
薑琬沉沉的吐息,胸口起伏很大,像是要被褚徵音氣壞了一樣,她從茶幾上端來花茶牛飲一口,又重重的將它擱回原處,然後繼續說。
“我們畢竟是一家人,雖然過去我們疏忽了你,但是你也鬧過幾次了,我們兩不相欠。這樣吧,以後我們好好相處。你幫我們從蒯家獲得利益,我們也會讓你在蒯家有臉麵的。”
態度極其理所當然。
褚徵音紅唇微掀,輕飄飄的一句。“您想的可真美。”
不出所料的讓薑琬又黑了臉。
可不就是想的真美嗎?
兩不相欠?褚徵音清楚地記得,原主二十年來,隻有去年在褚家家宴上甩手離開,竟然稱得上鬧?這和她在褚家受的委屈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可比之處。
更何況...他們做的事情,哪裏是疏忽兩字能夠概括的?生死一線,原主就經曆了兩回,身體上的,精神上的,痛苦如影隨形。
她從沒有像此刻一樣真切的感受到褚家夫婦的無恥。記憶再沉重,總歸是記憶。隻有親身感受了,褚徵音才明白,為什麼原主會一想起他們三人,就是無邊的絕望。
甚至於音姐輕描淡寫的說自己是自殺而死的。她也能夠產生理解和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