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徵音怎麼也想不明白, 自己為什麼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他的公寓。
時間倒轉到三個小時前。
褚徵音眼巴巴的看著裴敘坐在病床上削蘋果, 一條果皮順著下來不帶一點偏差,好不容易等到果皮落地, 極其自覺地伸手。
然而裴敘卻避開她的手,用水果刀切了一小塊果肉入口, 丹鳳眼斜睨, 口吻含涼。“打架的人沒資格吃蘋果。”
???
褚徵音不可置信的看著裴敘, 對她吃獨食的行為持以鄙夷的態度。
這個人不是來看病的嗎?
委屈, 想哭。
裴敘一邊切著蘋果小口小口的吃著,一邊饒有興味的看著她變來變去的臉色。好半會才聽到褚徵音委屈巴巴的的聲音。“我是病人。”
果核在空中掠過一條弧線, 最後穩當當的落入垃圾簍中,裴敘抽了紙巾擦手,聞言也隻是草草點頭, 態度敷衍。“知道啊, 我不是來探病了嗎。”
褚徵音鼓著腮幫子指控。“你是來虐待我的。”
裴敘嗤之以鼻。“從城西跑到市中心來虐待你,我未免也太閑了。”而後用目光在她臉上打量, 嘖嘖兩聲。“看起來是挺像被虐待了的。”
“滾吧。”褚徵音嘴巴嘟起,雙手抱臂靠在床頭,衝她翻了個白眼, 搭配著臉上一道道傷痕,顯得極其恐怖。
裴敘忍不住笑了出來, 卻接收到她瞟過來的視線,似有凶光,輕咳一聲, 臉上笑意仍然未消,卻也識趣的轉變話題。“說起來,怎麼沒看到惠姨?”
褚徵音的指甲不自覺的摳著床榻,眼瞼微低,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平靜。“可能有事吧。”
裴敘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收斂,丹鳳眼向下微垂,紅唇抿起,星空灰的美瞳也蓋不住眼底的暗色,語氣很淡。“去你媽那了?”
褚徵音聳肩。“不知道。”
裴敘高貴冷豔的臉上浮現出嘲諷地笑意,褚徵音抿了一下嘴唇,佯裝不在意的緩和氣氛。“我沒什麼大事,一會就可以出院了,而且蒯從爍不是在嘛。”
說到這她的臉上不自然的劃過一絲紅暈,唇線向內抿去露了個害羞的笑臉。
裴敘眸光微閃,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兩人幾乎頭挨著頭說悄悄話的曖昧氣氛,舌尖頂了左腮,若有所思。“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褚徵音眨巴兩下眼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裴敘挑了一下眉頭,嗬的一聲,視線不意落在她額上的紗布處,隻好將自己反駁的話語咽回肚子裏,決定不和病人一般計較。
她揉了揉眉心,歎了一口氣。“我怎麼覺得你每次回褚家都要弄一身傷?”意味不明的看向褚徵音的傷處,眉峰更陡。“還總是傷著腦袋。”
褚徵音知道她說的是當初被褚正推下樓的事,眸光一暗,眼皮聳拉,沉默幾息,抬眼時流露出迷茫與無措,語氣縹緲。“阿敘,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裴敘默了下來,緩緩吐出下言,語調平靜。“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勸我媽離婚嗎?”
“什麼?”
裴敘迎上褚徵音那雙像受驚的小鹿般的眼眸,眼神有一瞬猶疑,而後漸漸堅定,最後無聲的歎了一口氣。“音音,當斷則斷,不斷則亂。”
褚徵音細細的將這八個字在舌尖咬著,每個字滾在心尖,都是一陣觸動。
裴敘眼睫顫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媽不肯離婚有我的原因,但我從來不希望她這麼做。”她在這裏頓了一下,隨後緊盯上褚徵音的雙眼,語氣鄭重。“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自己過得好,才能讓關心她的人好過。不是嗎?”
褚徵音的身子顫了一下,有些慌亂的避開裴敘的視線,雙手似乎無處安放,腦海中一片漿糊,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我...”
裴敘堅定的眼眸中帶著一絲鼓勵,褚徵音似乎從中汲取到勇氣,而後很低的聲音緩緩吐出,帶著一絲絲顫意與茫然。“外公會失望的...”
裴敘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似乎已經對她色厲內荏的本性已然習慣,她垂下眼簾,指尖動了動,良久才道。“非要一條路走到黑,撞破南牆,才能分清是非對錯嗎?”
褚徵音咬著下唇,‘我...’字剛剛出口,就被裴敘打斷,她的眼神中帶著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複雜,隱約還有一絲不知來源何處的恨意。“我一直不明白你們為什麼擔心這個會失望那個會難過,難道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是最重要的嗎?”
裴敘的嘴角突然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丹鳳眼中閃過一道厲色。“真正在意你的人,從來不會因為你讓自己過得更好而對你失望。你們杞人憂天,還非得拉著別人下水,怎麼這麼可笑呢?”
褚徵音囁嚅不語,眼皮上的紅腫未消,緊緊地咬著下唇,如果此時她還沒有發現裴敘將對母親的複雜情緒遷移到她的身上,那她一定是傻了。
但她不傻。
裴敘今天的失態,固然有裴母的原因,對她大概也有這些年積累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