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心聽了蔣少恭的咕噥,腦子裏登時冒出“服毒自殺”這四個字。
“你吃了什麼藥?安眠藥嗎?啊?吃了多少?是不是用酒吃的?”一連串發問。
如果他吃了大量安眠藥並且還喝了酒,那可就糟了。
誰料,蔣少恭居然笑了。
“怎麼?怕我死?你不是對我的死活無動於衷嗎?”
很傷感的語氣。
疼疼的。
駱心深呼吸兩次,“沒工夫跟你廢話!趕緊告訴我,吃的什麼藥?吃了多少?喝沒喝酒?”
男人輕笑一聲,“就……,沒事,逗你呢!不早了,睡吧!”
“蔣少恭!”駱心十分惱火,“沒事你打什麼電話?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我……”蔣少恭的聲音驟然降低,仿佛在克製什麼,“我就是想你了。對不起,打擾了,晚安。”
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一出鬧得有點沒頭沒腦。
駱心把手機丟在一旁,翻騰的思緒卻怎麼都按不下去,重逢後的記憶曆曆在目。
之前在青藤拍賣行聽見“傳聞”的時候,她心裏那座堆砌了三年的相思之城瞬間遭到了毀滅性重擊,稀裏嘩啦垮塌下去。
為了保護瞳瞳,她沒辦法跑過去質問他,隻能捂著傷口落荒而逃。
忍痛的滋味真的好難受,勝似萬箭穿心。
她隻想躲著藏著,減少麻煩,以保護所有人。
誰知,被他的扳手砸傷之後,那個“正牌女友”居然以未婚妻的身份到她病床前耀武揚威,警告她不要癡心妄想。
這麼一鬧,不啻於在她的心傷之上又撒了一把鹽。
她到底還是忍不住打電話給他,要她管好未婚妻。
結果,他隻說了一句“她不是我的女人”,嗬嗬!
再後來,她終於擺脫了閻肆的控製。
不承想,卻等來他要訂婚的消息。
而他,竟盛意邀請她參加他和別人的訂婚儀式。
駱心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徹底被抓碎了。
盡管他當著眾人的麵拆穿了阮幼薇的真實身份,可還是緩解不了她內心的傷痛。
不,確切說,是失望。
她從二十歲開始,所遭受的大部分傷害都是因他而起。
為他挨刀子;被他前妻陷害、洗掉記憶;被他姑媽和表弟軟禁;被他妹妹各種設計……
而每次涉險,他很少能第一時間保護她。
十次總有八九次,都是蔣宇崇對她施以援手。
這些駱心都可以不計較,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可是她忽然發現,在蔣少恭心目中,她好像並不是擺在第一位。
相對而言,親情或者還有別的什麼東西,更能叫他隱忍與奉獻。
她可以為了蔣家人的安危而犧牲自由乃至更珍貴的東西。
那麼他呢?
他能為她做什麼?
駱心不知道。
她的心裏涼涼的。
躺在床上輾轉良久,依舊不得眠。
驀地,駱心回想起蔣少恭在電話裏的聲音,好像……不太正常。
似乎是哪裏不舒服。
理智對她說:別管了,那麼大個人,難道不會照顧自己嗎?
情感告訴她:萬一他真的吃了什麼藥呢?沒什麼事是那人幹不出來的!
腦海裏的兩個小人兒在打架,勢均力敵,不分勝負。
駱心煩躁地蒙上了腦袋。
俄而,到底還是拿過手機,回撥了那個號碼。
響了好幾聲,終於接通。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啞得厲害。
駱心蹙起了黛眉,“你還好吧?”
“嗯……,沒事……”他似乎在竭力控製喘息。
不是正常的喘,而是虛弱得近乎窒息的感覺。
就仿佛剛剛做完那種運動,耗費掉了渾身的力氣。
駱心暗暗責備自己太多事,根本不該打這一通電話。
“沒事就好,早點休息吧!”寒聲說完,她準備收線。
誰知,蔣少恭卻乍然喃道,“明天早上八點……,麻煩你到酒店4504號房來找我,開鎖密碼是……102445。還有,小豹子,我愛你……”
緊跟著,又是他先行掛了電話。
駱心望著結束通話狀態的手機屏,有些憤憤然。
一怒之下再撥過去,語音提示對方已關機。
要知道,這個人的手機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處於待機狀態,電話永遠都是打得通的。
除非,他刻意關機。
“縮頭烏龜!”駱心怒罵一聲。
轉念一想,不對勁。
她攥著手機坐了起來,疑心那男人會不會是真的想不開、吞了什麼藥。
不然他幹嘛要讓她明早八點去找他?
不然她幹嘛對她說那麼肉麻兮兮的話?
他一定是要她明早趕去幫他收屍。
至於最後那句話,擺明了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駱心的思維陷入到一個怪圈裏,怎麼都無法擺脫最喪氣的猜測。
盡管,蔣少恭根本不是那種會想不開的人。
她又試著把電話打過去,依然關機。
不行,不能讓恩恩和瞳瞳有個自盡橫死的爸爸!
這麼想著,她“呼啦”跳下床,換了衣服,急匆匆出門。
外麵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
駱心撐著雨傘去了車庫,開車直奔那間國際酒店。
雖然已經入夜,大堂裏卻仍有客人在checkin。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駱心緊隨一行剛剛辦好入住手續的客人上了電梯。
直截來到4504號房門口,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就這麼貿貿然來了,會不會中了蔣少恭的全套?
萬一……
駱心馬上搖頭否定。
那個人最喜歡用簡單、粗暴、直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是最不屑玩手段的。
踟躕片刻,她試著把他提供的開鎖密碼按了一遍。
“嘭”,門板居然真的彈開了。
駱心作了半分鍾的心理準備,這才推門入內。
房間很大,燈光很亮,富麗堂皇的裝修風格,絕壁是總統套房的標準。
然,滿屋子的煙味兒把個高雅的格調瞬間拉低。
倏地,臥房隱約傳來輕吟聲。
不是那種舒坦的叫喚,而是滿含著痛苦與掙紮。
駱心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腳步拖遝地循聲走去。
她已經準備好麵對各種惡心的畫麵,——萬一他來個雙料自殺,吃完藥再往手腕上剌幾個口子,還不得滿地都是血啊!
嗯,想象力確實過於豐富了。
當她站在門口往裏看時,被大床上的人兒給驚到了。
不是驚悚,而是……驚奇。
就見身著墨色真絲睡衣的蔣少恭蜷在床單上,露在外麵的皮膚呈現出奪目的粉紅色。
沒錯,一點都不誇張,就是粉紅色。
再細看他的表情,濃眉緊蹙,雙眸緊閉,好像很痛苦。
不過還好,屋子裏沒有酒氣,更沒有想象中的鮮血淋漓。
駱心步履緩慢、半步半步地蹭到床邊,彎腰,側頭,打量著男人的眉眼。
“誒,你到底吃了什麼藥?”
她懷疑他吃的不是安眠藥。
照時間算,若是服了安眠藥,這會兒他應該已經睡得死死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變成了一大朵“人形桃花兒”。
待她問完好一會兒,男人終於睜開了雙眼。
“不是……讓你……明早來麼?”每個字都帶著喘。
駱心有點乏累,雙手撐著床沿兒,不疾不徐地發問,“你先跟我說實話,到底吃了什麼藥?”
蔣少恭眯起了深眸,“沒吃,什麼都沒吃。你走吧,若是明早有時間,就過來看看我……”
好像口渴似的,聲音都是幹澀的。
駱心直起身子扭頭四顧,然後出去倒了杯溫水。
“能自己起來喝嗎?”她不冷不熱地問道。
男人試了試,終於撐著坐了起來。
喝過水,又“咣當”一聲躺了下去。
好像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駱心伸手摸摸他的額頭,驚覺燙得厲害。
“你這是發燒了啊!不行,得去醫院!”
難怪皮膚都變成了粉紅色,根本就是燒的。
然,他一口回絕,“我不去醫院。”
“不去醫院?留在這裏等死嗎?”她賭氣懟道。
他鼓了鼓腮幫,氣急敗壞地吼起來,“我死不死跟你有什麼相幹?趕緊離開,別讓我看見你!”
駱心一聽,差點炸肺!
明明是他給她打的電話,說什麼“吃藥了”之類的鬼話,現在又趕她走,到底是想怎樣!
“蔣少恭,你是不是太欺負人了?”問罷,淚花都要蹦出來了。
男人的胸口劇烈起伏,“對,我就是愛欺負你!怎樣!誰叫你幼稚無知好欺負呢!”
這話挺傷人的。
被戳痛心髒的駱心倒是冷靜了下來。
“如果不是看在恩恩和瞳瞳的份兒上,你以為我現在還願意管你麼?走,我送你去醫院。把你交到醫生手裏,你想留都留不住我。”冷冷地說完,就來拉他起床。
雙手抓住他的胳膊,隻覺得兩個掌心被燙到了。
這是燒得有多厲害啊!
再拖下去,保不齊命就沒了。
誰料,他卻一下掙脫,高大的身軀往後縮著。
“別碰我,我哪兒都不去!”
簡直就是倔驢附體。
駱心咬著牙根低吼,“不過是淋了一場雨,就能燒成這樣!要怨就怨你自己身體素質太差,犯得著跟我這兒較勁嗎?”
她真是覺得這個男人比家裏那兩個孩子都難應付。
蔣少恭卻苦澀一笑,“都說了,是吃藥造成的,不是感冒發燒……”
很虛弱,話音未落又開始喘了起來。
駱心狐疑地盯著他的臉,“那你告訴我,吃的什麼藥?嗯?吃什麼藥能把皮膚變成這個顏色?”
男人不作聲。
絕對是塊做臥底的好材料,嘴緊得很。
“如果你不說,我隻能報警……”駱心頓了頓,“我會告訴警方,你有自殺傾向,讓他們來處理。”
說著,伸進口袋摸電話。
蔣少恭立刻喝止,“別報警!”
“不報警也行,那你跟我說實話!”駱心揚了揚手中的手機,“我的耐性是有限的。這大晚上的,沒工夫跟你瞎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