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的雪，說下就下。
外麵的世界是白皚皚的一片，團團融融的雪隨著蒼勁的風鋪天蓋地的刮下，而不是優哉遊哉的飄下，不用到外麵去瞧，單是看行色匆匆或是打著傘，或是用帽子將臉遮的掩飾的行人，也能知道，今年的冬天，極冷。
從熱氣開的充足的商超裏走出來，迎麵吹來的北風令她忍不住想要縮回到室內去，風夾著雪落在她的鼻尖和眼睫毛上，地麵由於結冰的緣故很滑，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那種感覺有點像初學滑冰一樣的謹慎。
明天便是聖誕節，大街上許多店鋪門前都安置了掛滿彩燈的聖誕樹，玻璃櫥窗上的白胡子老爺爺笑的像小孩子一般。
顧薔提著兩大袋子的食物來到杜子有的單身公寓，衣服上的雪一接觸到屋子中的溫度便迅速融化，她站在門口，看著毫不意外的滿屋狼藉，自言自語的問了一句“杜子有，你遭人入室搶劫了？”才抬腳邁進去。
將冰箱中已經變質的和過期的食物淘汰到一邊，將新鮮的食物重新擱置在冰箱中，整齊的排列好，再皺著眉頭用兩個手指將四處丟擲的髒衣服、襪子捏起丟進洗衣機，重新換上幹淨的床單枕套，最後將屋子通體打掃……當所有的事情完成，這間極小的公寓才終於恢複它整潔明了的樣子。
她的額上布著細密的汗水，活動著酸痛的脖頸和手臂。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這個時間房間的主人正在上班，她坐在沙發上略微思索了一會，才撕下一張便利貼上寫下一行娟秀的字，貼在冰箱門上。
杜子有，冰箱裏的東西都是能吃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自己對你更好了。
聖誕快樂。
她並沒有告知宋北城自己的這項活動，是因為她覺得這不但是她對杜子有的一個承諾，也是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的一個習慣，這是她自己的事情。
於是第二天，當杜子有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打開房門時，不由得驚住了，他甚至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忍不住退出又看了一眼門牌號。幹淨整潔的客廳，明亮寬敞的臥室，以及陽台的晾衣架上的一排排衣服……當他的視線定格在冰箱門上的那一張顯眼的明黃色便利貼上時，喉嚨不由一陣酸澀，忍不住蹲坐在地上，兩隻手遮住臉，慢慢的，他嚐到了鹹澀的味道。
那也許是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秘密，杜子有有多喜歡那個叫做顧薔的女人。
……
顧薔仰起頭望著雪後明亮的天空，低下頭衝著手心輕輕嗬氣，白色的霧氣在唇角散開，柔和的不像話。
一條黑色的圍巾從後麵圍在了她的脖子上。
顧薔回過頭看去，隻看見了醫生。
他漂亮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抬起手替她圍好圍巾，動作溫柔而嫻熟，“這幾天溫度降得很快，也不知道圍一條圍巾。”
她發現他總喜歡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待她，而時間長了，她也真的開始變得越來越小孩子氣。
“我從前聽人說，你冬天穿的越少，自身抵禦寒冷的能力就會更強。”
她雖是這樣說，但是她自己也不信。
他聽後，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責備，“胡鬧，這是哪來的理論？你的身子本來就冷，在這麼凍著，很容易生病的。”
所以宋北城是不一樣的，他的手就算是在冬日裏也是極其溫暖的，指尖掃過她的肌膚，那溫度總能順著她的皮膚傳遞到心底。
他也不再跟她鬧，告訴她在這裏等一會，自己去開車。
當宋北城牽著顧薔的手打開鄭邵城公寓的房門時，入眼的便是喜氣洋洋的彩帶，窗戶邊立著的一棵掛滿彩燈的聖誕樹，以及正在向樹上掛上小禮物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鄭邵城雖然不說，但那次不歡而散的生日聚會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點遺憾，所以他特意將這次聚會的地點定在了他自己家裏，接到他的邀請，幾位朋友也都沒有拒絕。
顧薔站在那裏，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的盯著蘇笑笑，口氣有些冷淡的問：“蘇笑笑，你怎麼在這？”
蘇笑笑隱約能夠感受到她眼神中的不善，既不知道她為何不喜歡自己，也不知道對於這個問題她該如何解釋，一時隻能支支吾吾的開口：“我……”
空氣中飄散著香甜的奶油味道，鄭邵城圍著圍裙，戴著一頂有些喜劇的帽子從廚房裏走出來，見到兩人，熱情地招呼：“顧薔，你自己找事做啊，阿城不行，他得給我打下手。”
是了，宋北城應該算是幾個人中廚藝最好的一個了，這樣的資源，鄭邵城是萬萬不會浪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