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太後穩住段炎,又轉向景硯:“段大人論起來,亦是你母親的族兄,也是你的長輩。”
景硯心中隱覺不妥,卻又無法辯駁。
段太後又道:“皇後若是如此替哀家著想,倒是你的一片孝心。隻是……”
她深深地看了景硯一眼:“哀家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哀家走過的路比你走過的橋還要多。便是當年……當年那等天大的痛事,哀家還不是照樣挺過來了?”
景硯聽段太後語氣淒婉,心內也是一痛。
“硯兒,你還是太過年輕了……”段太後低聲歎道。
景硯身子一抖——
硯兒?
她已經多久沒聽到姨母這般稱呼自己了?
景硯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到的卻是段太後已然回複冷然的模樣。
“皇後以為自己凡事就考慮得周全、毫無疏漏了嗎?”段太後反問道。
景硯尚未從太後之前親近的語氣中醒過神來,呆怔著,忘了回答。
“眼下情勢,難道靠得武將手中的兵權,靠著幾州節度使的維護,就能堵得住悠悠眾口嗎?天下還有個‘理’字擺在那兒呢!拎幾把刀,殺幾個人,便能彈壓得住不臣之心了?滿朝臣工如何交代?宗室又如何交代?”
景硯耳聽得段太後幾句話,越聽越是心驚,秀眉緊蹙,擰成了個疙瘩。
她垂首道:“孩兒確是年輕,決斷未必考慮周全,但孩兒仍舊覺得眼下外有北鄭外患,內有不臣內憂,天子……天子新喪,覬覦大位者有之,猖狂不守本分者有之。所謂‘猛藥去屙,重典治亂’,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段太後暗讚,麵上卻是分毫不露:“我大周雖自高祖時便尚武,但須知,刀兵之事,終非黎民之福祉。便是眼下,國庫不豐,大位虛懸,我大周斷不能內裏先自亂了,不然就是給那北鄭偽朝機會趁虛而入。皇後的心思,哀家懂。凡我大周之人,無不想重現高祖榮光,但‘徐圖漸進’四個字,皇後你要牢記在心啊!”
徐圖漸進……
景硯細細咀嚼著。
這一番對話下來,她對這位段太後似乎有了新的認識。直到此刻,她才算是明了父親當年所謂的“太後實乃巾幗豪雄”,當真評得貼切。
既然如此,自己原本設想的阿睿登基的障礙,似乎都可解了。
對於強於自己之人,景硯佩服。
她於是恭敬道:“有母後運籌帷幄,社稷定然安穩無恙。”
段太後似是不習慣她的恭維之語,眼風滑過她的臉,嗤道:“哀家自不會跟你一般計較。”
景硯赧然。她是真心讚服,卻又被太後誤會去了。
如此一來二去,殿內氣氛陡然一鬆。
隨侍的眾人也便暗舒了一口氣。
段太後不再理會景硯,而是轉向段炎:“之亮便與哀家說說前朝諸臣工眼下都是何等情狀……”
不等段炎回應,段太後展眉一笑:“之亮還沒見過那宇文睿吧?”
景硯心頭一緊。
段炎頷首。
段太後朝景硯道:“皇後,阿睿呢?怎麼沒在你身邊?”
景硯隻好硬著頭皮道:“回母後,阿睿……阿睿現在奉先殿。”
段太後挑眉:“奉先殿?她自己在那兒呢?”
景硯的嘴唇抿成一線:“孩兒之前帶阿睿到奉先殿叩拜高祖皇帝,她……她……”
“她如何了?”段太後急道。
景硯心一橫,索性實話實說:“阿睿言語失當,沒了分寸,孩兒罰……罰她在高祖神位前跪著呢……”
“什麼!”
段太後霍然起身,指著景硯斥道,“胡鬧!她才多大的人兒?你就讓她跪在那沒人的地兒?嚇著她怎麼辦!當真跪出病來,皇後你擔待得起嗎?”
景硯見段太後真急了,心內也慌,她登時雙膝著地,跪在段太後麵前,辯道:“母後!母後請聽孩兒一言!阿睿之錯,並非小錯。她之前同英國公孫女在禦苑內大打出手,全無儲君風範。在奉先殿中,孩兒因此訓教她,她卻和孩兒頂嘴,說什麼不想做皇帝了!孩兒想著,阿睿雖然聰明,但為君者,小時任意胡為,長大之後那還了得?遂讓她在高祖神位前反省……”
“罷了!”段太後揮手打斷她,冷哼一聲,“卻原來,是因為她打了你的侄女!”
景硯愕然。她知道自己再次被太後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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