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馮二人對視一眼,轉而笑嘻嘻就把掌櫃的拉了出去。張貴以為他們二人去結賬了,就倒回床上發起了呆。他一時猜測是路上遇了賊,一時又琢磨是王馮二人做了手腳,可最後又都覺得不對。他不是傻子,雖是不願意承認,但到底還是懷疑到了葉眉的頭上。
這一晚,他盤算著明日找王馮兩人借些路費,待得回家找葉眉算賬再拿了銀錢趕往京都,倒也來得及進考場。這般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可他還沒開門出去,人家客棧掌櫃卻帶著兩個小夥計先找來了。
原來,王馮二人昨日借口手裏現銀不多,今日去錢莊兌換了銀票再結賬。不想,今早兩人趁著天不亮就拾掇包裹跑人了。
掌櫃的生怕張貴也跑了,這才趕來堵門。張貴想起王馮二人平日的奉承恭敬,氣得是怒發衝冠,恨不能抓了他們咬兩口才好。
客棧掌櫃昨日可是見過張貴那堆鵝卵石的,這會明知他沒有銀錢付賬也就不客氣了,指揮著小夥計把張貴箱子裏的綢緞衣衫分走了大半,末了還問張貴是不是要再住兩日。
張貴看著亂糟糟的箱子,哪裏還肯再住,胡亂拾掇一下就搬了出去。客棧掌櫃也不留他,喊了小夥計幫忙把他的箱子扔去道邊就散了。
張貴傻呆呆坐在箱子上,一心想著回家卻沒有路費,最後到底搬了箱子進了不遠處的當鋪。當鋪掌櫃是個眼毒心黑的,方才眼見張貴被客棧趕出來就知道他是走投無路了。於是,綢緞衣衫在他嘴裏就成了破布爛衫,上好的楠木方箱也成了蟲蛀舊物。
張貴雖然是農家出身,但是自小讀書入學,就從未與這樣的市井之人打過交道。他有心與當鋪掌櫃辯駁幾句,可惜沒等開口就被說得頭暈目眩,也不知怎麼就夾著一套文房四寶和二兩銀子出來了。
他站在大街上被太陽一曬,也明白過來自己許是吃虧了,但他性子驕傲,又不願承認他堂堂一個秀才老爺居然被人坑了。最後隻得找了個小客棧落腳,又吃了幾副風寒藥,總算把病養好了。可惜,這番折騰下來,他的二兩銀子也徹底用沒了。
好在,這小客棧的老板人還不錯,好心借了他一套桌椅,勸道,“公子既然是秀才,那定然會寫書信,不如去市集坐上一日賺個百十文也夠吃用了。”
張貴自覺賣字很是丟人,無奈手裏無錢,隻得硬著頭皮去了。
正巧這一日市集熱鬧,寫信之人也不少。張貴坐下沒一會兒就寫了三封信,賺了十五文錢。他正歡喜之時,遠處卻大搖大擺走來七八號大漢,叫嚷著要路旁各個攤販繳納銀錢。到得張貴這裏,那些大漢瞧著是個生麵孔,張口就要一兩銀。
張貴以前也是聽說過市井裏有些無賴仗勢欺壓百姓,收取錢財,不想今日居然親身遇到了。他一則沒有銀錢,二則自認是秀才之身,這些人不敢拿他如何。於是挺起胸脯大聲斥責這些大漢橫行霸道,目無國法,必然不得好下場。
那些大漢初始聽得有人反抗很是新奇,後來被罵得惱了伸手扯倒了張貴,一頓拳腳相加。張貴兒護得了腦袋,護不住屁股,疼得他高喊,“我是秀才之身,你們打我是要下獄坐牢的。”
大漢們獰笑,“就你這窮酸樣兒,還秀才老爺呢,那我們就是縣太爺了。”說著,他們腳下更重,張貴還想說什麼卻突然覺得左腿巨痛,立時翻著白眼昏了過去。
待得他再醒來,人已經是躺在路旁的臭水溝裏。摸著痛到毫無知覺的左腿,張貴猜得必是被那些大漢打斷了。他也犯了倔脾氣,咬牙半爬著找到了府衙門前,一心指望裏麵的官老爺替他做主。可惜,那些衙役見他連個打點的銀錢都沒有,又是渾身惡臭,怎麼肯放他進去。不過三五腳,又送他趴回了路邊兒。
張貴這會兒是又疼又餓,滿心裏都是絕望。不遠處有個包子攤兒,熱氣騰騰的白胖大包子擺得整整齊齊。一對父子摸出四文錢買了兩個,分著吃得香甜。
張貴狠狠盯著那孩子手裏的包子,恨不得眼睛裏能伸出個小手把那包子搶來才好。那孩子許是有些察覺,四處望望就看見了滿臉垂涎之色的張貴。他眼珠兒轉了轉就打算大大咬上一口,狠狠饞饞張貴。
可惜,小孩子下口沒有準頭,居然一下咬到了手指。孩子吃痛大哭,包子吧嗒就掉到了地上。孩子爹心疼兩文錢就這麼沒了,伸手又給了孩子兩巴掌。孩子哭著指了張貴推脫,“爹,是那個人嚇我,我才掉了包子…”